《王蒙自傳》第二部《大塊文章》日前已由花城出版社出版!锻趺勺詡·大塊文章》表現(xiàn)了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末,王蒙復出不久,即進入文化界高級領導層的生活。大小事件,如何周旋,如何迂回,如何安撫,都細致道來。
而在面對記者采訪時,七十歲的王蒙語氣平和、幽默,又善于消解問題,顯示了化尷尬為風流的智慧。
摸著地雷過河
記者:《王蒙自傳》第二部《大塊文章》宣傳說是有不少“干貨”的。
王蒙:我這幾年出的書不少,怕讀者審美疲勞,這老頭怎么又得啵上了?時不時作出淡出的姿態(tài)。不過我很看重自傳三部曲,盡了最大力量把真相告訴讀者,那幾年的事情書里說是“摸著石頭過河”,出版社為了宣傳故意說是“摸著地雷過河”,更增加了幾分驚險。
記:您的自傳第三部寫到什么程度了?
王:第三稿快寫完了。第二部寫到了1988年,第三部接著寫到現(xiàn)在。
記:您會對歷史有所回避嗎?
王:會采取最適當?shù)姆绞健?/p>
記:您第三部的最大看點是什么?
王:(笑)第三部晚點再說,快出版了再說,也有利于銷路。要不現(xiàn)在說了,讀者一看挺有意思,到書店找,怎么還沒出呢。
郭敬明入作協(xié)不是評先進
記:跟您核實一個新聞,中國作協(xié)新一批會員名單中有80后青春文學的代表郭敬明。傳說是您介紹郭敬明加入中國作協(xié)的。
王:兩個推薦人,一個是陳曉明,還有一個就是我。我也是間接的,通過陳曉明,還有出版人金麗紅知道的郭敬明。介紹會員,這是一個很普通的事情。
記:您知道他抄襲敗訴的事嗎?王:沒有一個會員是沒有不同意見的。有過某些不妥、不良記錄和他能不能加入作協(xié)是兩回事。
記:您看過他的作品嗎?怎么評價?
王:翻閱過。主要適合年輕人閱讀吧。加入作協(xié),只是一個行業(yè),就是表示你以寫作為職業(yè),出過書。不是推選道德楷模,也不是評選先進人物。
書中有傷向讀者致歉
王:我也想借此機會向讀者致歉。上!段膮R讀書周報》刊登了一篇文章提到我書中一些硬傷,比如人名、職務。很抱歉,寫作的時候憑記憶一寫,沒有進一步核實。自傳第三部的人名我都會上網(wǎng)核實。我建議出版社在改版之前,在書中夾一個勘誤表。有一些是我寫錯了,也有一些是我寫對了,出版社編輯改錯了,我改回去,出版社又改錯了。比如“《紅樓夢》索隱派”,被編輯改成“索引”,一點沒有辦法。
記:為什么您會寫錯呢?
王:記憶(食指敲敲頭)。如紅線女原名“鄺健廉”,寫的時候想著“易建聯(lián)”,就寫成“鄺建聯(lián)”了。我腦子里想一般讀者誰知道紅線女的原名呢。對讀者不尊重,也對不起紅線女,她還請我吃過飯呢,她該說王蒙怎么連我名字都不知道。
作家排行榜僅供參考
記:最近某網(wǎng)站評選作家實力榜,您沒有入選。您對此怎么看?
王:網(wǎng)上這類排名很多,早在許多年前,就有評選20世紀100本書、20個最有影響的作家,還有香港的亞洲周刊、各種出版機構也評選過,這些都是參考性的?傆腥讼矚g看某些類型的,也有不喜歡看的。各種名單太多。網(wǎng)上評選的參與者主要是年輕人和有空閑的人。作家里余華就經(jīng)常上網(wǎng),也有很多作家——鐵凝、王安憶幾乎不上網(wǎng)。
記:那您認為一個作家的實力主要靠什么?
王:實力主要看作品,要靠時間的檢驗。有些書一時很暢銷,過了這個時候可能慢慢被遺忘。要是能被專家、讀者接受,又能經(jīng)受時間的檢驗,就會成為經(jīng)典。我們現(xiàn)在說的四大才子書、四大名著,當初很多是禁書甚至上不了臺面的。再比如說喬伊斯的《尤利西斯》最初受到很多攻擊,現(xiàn)在呢,在他的故鄉(xiāng)愛爾蘭,6月16日,用他小說中的人物命名為“布盧姆日”,成了一個節(jié)日。
沒法用小說克服官僚主義
記:殘雪今年出了一本《我的文學觀》,里面談到以您為代表的作家,八十年代曾經(jīng)很現(xiàn)代,這些年寫的都是為官之道、老王哲學,認為您在退步。
王:人生哲學是另一種類型的書,小說我有一些新的作品,尤其是尷尬風流系列,依然在不斷求新求變。(《王蒙自傳·大塊文章》中自嘲,王蒙是最過時的作家,因為20年來隔幾年就有人說王蒙過時了。)
記:您早期作品受到蘇聯(lián)文學干預生活的影響,后來有了一些變化。
王:對生活的關切,一如既往。干預生活的說法本身有些簡單化,一個小說怎么干預生活?我說過一句笑話,用小說克服官僚主義,不容易;用官僚主義克服小說,比較容易。
老帕不會對歌星發(fā)火
記:您當文化部部長那些年和現(xiàn)在的文學風氣已經(jīng)有了很大變化,那時候一部小說的影響很大,現(xiàn)在再好的作品關注的人群都很少。
王:會有這么一個過程。我們現(xiàn)在不像以前在文學中直接介入社會問題。比如七十年代上海演了一出戲《于無聲處》,觀眾非常激動。文藝就像報春的燕子一樣。像這類的事會越來越少,而且一個重大的社會新聞群眾要靠文學、聽戲來獲得,也未必是必要的。
現(xiàn)在市場的影響很大,所謂境界不高、抄襲,讓人看了掃興的書會越來越多,就像治理盜版、假冒偽劣商品一樣,需要一個過程。
真正的純文學是不是不受關注了?也不是。拿這幾年來說,受到一定關注的,有《白鹿原》、《長恨歌》、《大浴女》、《笨花》、《馬橋詞典》,莫言、余華,也包括我個人的一些作品。藝術作品和暢銷書不能搶,不滯銷就行。我的書《青春萬歲》,每隔幾年就再版,到現(xiàn)在賣了50多萬冊了。季節(jié)系列每部都能賣三四萬冊。過分的悲觀、痛斥不是一個理性的態(tài)度。
舉個例子,帕瓦羅蒂決不會對一個歌星發(fā)火,我是帕瓦羅蒂,你一提麥當娜,火了,絕不可能。帕瓦羅蒂還和流行歌星合作過,《我的太陽》,帕瓦羅蒂唱一句,那流行歌星是個沙瓤,啊啊唱一句。
寫純文學,越優(yōu)秀越好,越偉大越好,不用提到暢銷書,恨得變顏變色。(李崢嶸文并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