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xué)大師--文懷沙名奫,以字行,齋名燕堂,號燕叟。1910年生于北京,祖籍湖南。自十八歲起歷任國立婦女師、上海劇專教授。解放后曾在北京大學(xué)、清華大學(xué)、北京師范大學(xué)、中央美術(shù)學(xué)院等國內(nèi)多所大學(xué)任教,擔(dān)任教授、客座教授、顧問等,桃李滿天下,F(xiàn)為上海大學(xué)文學(xué)院名譽院長、西北大學(xué)“唐文化國際研究中心”名譽主席、中國詩書畫研究院名譽院長、黽學(xué)院名譽院長等。 治學(xué)以研究楚辭稱世,創(chuàng)立寶學(xué)、東方美聲學(xué),對經(jīng)史百家、歷代詩詞歌賦、佛學(xué)、醫(yī)學(xué)、紅學(xué)、音樂、戲劇、金石書畫等也廣有涉獵。文老主要著作有:《魯迅舊詩新詮》、《屈原<九歌>今繹》、《屈原離騷今繹》、《屈原<九章>今繹》、《屈原集》、《屈原<招魂>今繹》、《毛澤東詩詞吟賞》、《中華根與本》、《文懷沙序跋集》等。 中新社發(fā) 金城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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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紅潤,銀髯飄動,耳聰目明,行動矯健,思維敏捷,完全看不出已屆98歲高齡;他,幽默詼諧,談笑風(fēng)生,使聆聽者如沐春風(fēng);他,純真率直,謙遜之中又略帶狂放不羈,為人純真質(zhì)樸,言出行隨,表里澄澈,說得興起,大段詩文歌賦張口就來,手舞足蹈,可愛得像個孩子;他,學(xué)貫中西,精通古今,旁征博引,涉足領(lǐng)域之寬廣、造詣之精深,后學(xué)實難望其項背。他就是國學(xué)大師、楚辭泰斗文懷沙。近日,文懷沙在書房里接受了記者的采訪。
“朝楚暮秦”偏好周秦文化
文懷沙桃李滿天下,知交遍海內(nèi),在采訪中,這位學(xué)術(shù)泰斗對近代許多文化名流都作了一番獨到的評點,談軼事,說歷史經(jīng)歷,旁征博引,經(jīng)史子集、中外文史直至街坊趣聞,無不信手拈來,談吐儒雅可親,嘻笑怒罵皆成文章。
“朝秦暮楚是不好的,我這一輩子對楚辭情有獨鐘,但晚年偏好周秦文化。中國有兩種文化是最偉大的,一個叫風(fēng),一個叫騷?追蜃又v‘登泰山而小天下’,而我說登秦嶺而小泰山,因為孔子的‘根據(jù)地’是周公!蔽膽焉车奈幕曇皬V及中國傳統(tǒng)古典文化精髓和要義,枝蔓旁逸斜出,思緒海闊天空。
晚年成了“四陪老郎”
談話中,文懷沙興致極高,拿出他近日出的一副生肖聯(lián)的上聯(lián)說開了——跳梁鼠輩,何足道哉,生肖十二汝緣何居首?這是他出的一個考試題目,他讓好多文化名流來對答,但認(rèn)為對得都不太如意。文懷沙說,有些人詩文做得不好,但為人好、謙虛,“詩不好我同情他”,但有些人稍有一點才氣,便牛氣哄哄的,還到處拉粉絲,人品太壞,“看了就叫我生氣。有些粉絲愛偶像,就像一個漂亮姑娘愛上一個乞丐,我在想,為什么不愛上我這個糟老頭子呢?”
文懷沙坦率的個性,在文化圈是極有名的。他說,有時感覺自己這塊“活化石”確實有點活得慌,對于內(nèi)心的困頓,“知我者,其在誰乎?”“有時感覺很悲哀,不期老大嫁作商人婦。比如我的字,有的寫得好,有的寫得不好,但市場上不管這些,人家出一萬塊錢要我寫一個字,我說給一千塊,不署名行嗎?不署名我就可以不負(fù)責(zé)嘛。人家說,不署名,一百塊我也不要?磥恚业拿植贿^是個虛名。”這明顯是他的自謙,但他純真的品性、人前不避諱的脾氣,由此可窺一斑而識全豹。
提起這些,文懷沙不忘幽了一默:“現(xiàn)在買東西都講個商標(biāo),我也算是中國的皮爾·卡丹吧?”一時滿堂大笑。當(dāng)記者爭相提出要與他合影時,他的適時“牢騷情緒”又來了:“我是很可悲的,老了以后,竟成了四陪老郎,陪照就是其一!
重視女性才算一流才子
文懷沙一生愛美女,他集王世鼐、盧綸等人的詩句而成的名世警策就是“夕照臨窗起暗塵,強梳稀發(fā)著綸巾。老來猶剩雙行淚,半為蒼生半美人。”研究了一輩子的楚辭、一輩子的屈原,文懷沙不但人生觀、價值觀以屈子為參照,甚至連愛情也向屈原學(xué)習(xí)。在他看來,屈原離騷篇章以芳草而喻美人,以女性為中心,張揚母性情結(jié),這才是第一流的詩人;輕視婦女的就是“臭男人”,這樣的詩人也只能算二流。
文懷沙認(rèn)為美女分美人和佳人兩種,“美人愛的是男人強健的身體,而佳人愛的是男人智慧的大腦。”這兩點有區(qū)別,虞姬與卓文君也因此而不同。聊到歷史上的愛情詩,文懷沙吟誦了司馬相如的《鳳求凰》,他完全沉浸在藝術(shù)享受中,近乎手舞足蹈了,并逐字逐句加以評說:“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nèi)隋诙疚夷c。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司馬相如很厲害啊,這幾句一下就把卓文君那寡婦的芳心撩撥了,于是當(dāng)夜私奔。”“凰兮皇凰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從我棲就是要雙棲雙宿,這比阿Q對吳媽說的那句我要跟你困覺,含蓄多了,也就詩意盎然多了!
每次愛都愛得很真誠
文懷沙認(rèn)為,世界上最痛苦的莫過于兩件事,一個叫生離,一個叫死別,這些年來,生離死別這種經(jīng)驗太多了,但是他還沒有失去敏感,他不像梁山伯與祝英臺那般從一而終,但是他每次愛都愛得很真誠。
談到愛情,文懷沙的“三月三閉關(guān)”堪稱絕世經(jīng)典?箲(zhàn)時,文懷沙在四川認(rèn)識了一個好女孩,因為對方家庭的反對,女孩最后為他殉情自殺了。文懷沙說,當(dāng)時他的封建思想特別重,他和這位女友并沒有雙宿雙棲過,但自此以后六十多年,每到三月三,他就要“閉關(guān)”,閉門謝客,用以紀(jì)念這位女友,數(shù)十年來從未有一次間斷。談起這些,文懷沙的眼神中充滿了凄婉的神情,這種內(nèi)心的悸動能保持這么久,是什么樣的偉大力量在支撐?他說,“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以至我后來發(fā)展到有了一個極端的言論——人生有兩錯,一是該上的床沒有上,一是不該上的床上了!
早就聽到了自己身后之名
1986年秋某電臺一位編輯在播出節(jié)目時,貿(mào)然在文懷沙名字前面加上“已故”兩字。節(jié)目播出后,立即引起國內(nèi)外震動,唁電雪片般飛來。正當(dāng)這位編輯陷于極度惶恐之際,文懷沙卻寫來信件向這位編輯及電臺表示感謝。他說,自己作為一個活人,卻在生前聽到了自己的身后之名,這絕對是一個美妙的經(jīng)驗。
提及此事,文懷沙幽默地說:人家都是死后有哀榮,你生前已經(jīng)聽到身后的名,這個經(jīng)驗太美好了!八械倪z體告別,作為哀悼的主角卻一無所知,只有活人在那里起哄,所以我覺得遺體告別是非常殘忍的事情,告別遺體根本沒有必要,因為遺體不知道,所以我主張活體告別,活著有一口氣的時候,你們來,想歌頌我和罵我的,獅子吼麻雀叫,都讓我好歹聽到!
20多年來以賓館為家
在北京一家賓館,文懷沙和他的老伴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文懷沙說:“這里從老總到門衛(wèi),到服務(wù)員,到花匠,到衛(wèi)生員,個個和我關(guān)系都很好。我一進門,大家的眼睛都看著我,我一走路,他們都想來攙我,我就說,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但是我是帶著感激。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在旅館里頭,我已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很舒服。 ”
嘗遍所有的酸甜苦辣,能夠活到九十幾歲的人早已看淡了生死。“人生只是世上的匆匆過客,何必非占有一幢房屋不可。住在酒店,最合乎旅人的身份。買房干什么,人到最后都只能住在一個小盒子里。人生就是住賓館,長恨此生非我有——這個身體也不是我的,我能住旅館就很好了。”文老的豁達、灑脫躍然而出。
老年人不應(yīng)老想昨天
文懷沙有個理論:人活到70歲就應(yīng)按公制算。按照這一理論,他得意地宣稱,自己目前準(zhǔn)確的年齡尚不滿50歲,因為常人70來歲手臉皮膚下就會出現(xiàn)“壽斑”,這個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他的秘訣是:老年人要以平和的心境來幫助自己調(diào)整血液循環(huán),“懂得養(yǎng)生的人要有良好的心理狀態(tài)。老年人最大的痛苦是老想昨天,總覺得現(xiàn)在不如過去。我覺得所有的老年人,不要把老年這兩個字當(dāng)成自己的包袱,而應(yīng)該想明天,明天我計劃做什么,這是其樂無窮的! (賀迎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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