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旁觀者清。但旁觀者如果愛說實話,愛挑毛病,就可能讓人討厭了,德國漢學家顧彬就是一位這樣“討厭”的洋老頭。他去年就曾說過,中國當代文學作品里有不少垃圾,結(jié)果讓中國作家很不受用,進行集體反擊。其中最著名的反擊觀點是:文學垃圾也是繁榮。
最近,這位“烏鴉嘴”又大放厥詞,尖銳批評說“中國當代作家最大的問題之一,我覺得是不知疲倦,寫完了一本以后馬上寫第二本,每年都能出新作,莫言43天就能寫成一本好幾百頁的小說。而德國小說家四五年才寫一本。”(《中華讀書報》2008年10月15日)
他自己還現(xiàn)身說法,他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從搜集資料到最后成書,整整用了35年時間。他這當然是個特例,即便是在德國作家中速度也太慢了,幸虧他還有別的收入,要靠稿費恐怕早就餓死了。據(jù)他介紹,德國作家一天的寫作通常不超過一頁,作品都不長,通常一百多頁,到二百來頁已經(jīng)算長的了。一天寫一頁也就是一千字左右,確實少了一點,須知,中國作家一天寫一萬字的多得很,一年出兩三部長篇小說的也大有人在,就這還覺得自己寫得太慢,寫得太少,大家都在比著寫,唯恐落后。
然而,慢工出細活,這個規(guī)律在文學界表現(xiàn)得特別鮮明,作品的質(zhì)量和影響與投入的時間和精力成正比,對誰都不例外,每一件好作品都是精雕細琢磨出來的,即便是天才作家也一樣。這也就是為什么盡管我們一年能出版1200部長篇小說,幾乎占全世界長篇小說的一半,但真正高品質(zhì)讓讀者喜歡的作品不多。
當然,顧彬先生并非對中國文學一概看扁,而是褒貶相見,他評價說“魯迅的作品就不存在冗長、很多廢話的問題!犊滓壹骸、《藤野先生》,每句話都進行了很仔細的推敲。所以魯迅的作品增一字減一字是不可能的。而中國當代作家的書你隨便增刪段落都沒問題。”(引文同上)他說得一點也不夸張,最近,一個成名作家在給基層業(yè)余作家們介紹創(chuàng)作經(jīng)驗時就大言不慚地說,寫長篇小說的技巧就是要學會寫廢話,或添枝加葉,添油加醋,或無中生有,東拉西扯。
不知道國內(nèi)有多少作家持這種觀點,玩這種“技巧”,但廢話多則可以肯定是時下許多作家的共同特點,把短篇拉成長篇,就是靠廢話支撐的。毫無疑問,廢話說得再高明仍然是廢話,區(qū)別就在于,低水平作家的粗劣廢話,往往讓人難以卒讀,因而常被拒之門外;高明作家的“高明廢話”,讀著倒還輕松,也不乏機智幽默,但讀完后卻無任何收獲?纯茨切﹦虞m幾十萬字、幾百頁厚的長篇小說吧,廢話連篇,胡編亂造,作家急急忙忙地寫,出版商急急忙忙地出,讀者急急忙忙地扔,社會急急忙忙地忘,最后卻是什么也沒留下。
“中國當代作家最大的問題”,當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顧彬也只是一家之言,我們姑妄聽之。但無論如何,寫得太長、太快、太粗,廢話太多,肯定是中國當代作家的痼疾之一。 □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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