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0人批斗會上,72字檢討擲地有聲
“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fēng)”運動愈演愈烈。
1976年1月18日經(jīng)中央批準,由國防科委和七機部聯(lián)合召開批判張愛萍的大會。國防科研和國防工業(yè)系統(tǒng),包括230廠職工及社會各界共7000人參加。地址選在先農(nóng)壇體育場,中央、國務(wù)院機關(guān)和解放軍駐京大單位及新聞媒體都被邀請參加。
父親一早就起床了,他刮了胡子,對鏡著裝。在醫(yī)院里住久了,會顯得衰老疲憊。這是一個重要的日子,影響到他形象的事,在今天是決不允許的。
我們家人都沒有陪去,原因很明顯,目睹自己的親人承受磨難和屈辱,誰也受不了。我們偎坐在媽媽身邊,企盼著噩夢的結(jié)束。
原以為怎么也要大半天吧,沒想到伴隨他參加批判大會的秘書邱景春同志突然來了,說首長講完就回醫(yī)院了,他是專來報信的:
“首長一上臺,還是他那個習(xí)慣,對著麥克風(fēng),把他那根手杖在地上使勁地頓了一下,全場一下子鴉雀無聲。可能是首長好久不露面了吧,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他慢慢從軍裝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全場一下子哄然大笑。是發(fā)言稿!”邱景春興奮地用手比劃著說?萍紤(zhàn)線的人們對他太熟悉了,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講話居然也念稿子了。
“主持人就喊,嚴肅點!這是一場階級斗爭!”
父親根本沒有用事先準備的那份講稿,他不知什么時候為自己擬定了一份只有72個字的講話。我記得在推敲檢查稿時,他曾嘟囔過一句:“檢什么討?但話要講!”
72個字的全文如下:
“去年3月我重新工作以來,到了一些單位,接觸了一部分干部群眾,講了一些話,也作了一些決定。假如我犯了路線上的錯誤,將由我個人承擔(dān)全部責(zé)任。與其他同志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完了?邱說:“就這幾句話,首長說完,又把手杖狠狠地在麥克風(fēng)前頓了一下,扭頭就走!
父親說過:“既然他們要我面對這么多群眾,怎么檢討,就不是我個人的事了。我決不低頭!”他沒有為解放軍丟人,沒有為老紅軍這個稱號丟人,沒有為1975年的整頓丟人。他也沒有為共產(chǎn)黨丟人,雖然,批判他是中共中央批準的。
批判仍在持續(xù)不斷。規(guī)模在六七千人左右的批判大會,繼1月18日后又開了多次:2月5日,2月6日,2月11日,3月1日,3月2日,3月5日,3月24日,8月5日……父親一律拒絕參加。他說:“你有本事就來綁架我吧!”
他還勸國防科委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肖向榮不要去參加批斗會。肖說,不去,政治上被動,畢竟是毛主席領(lǐng)導(dǎo)的群眾運動啊。肖向榮去參加了并據(jù)理力爭,但越是這樣,對他的批斗就越是沒完沒了。一天晚上,他伏案寫交代檢查,倒在寫字臺上。聞此噩耗,父親淚如泉涌。
多少年過去了,每次提到這事,父親都是那句話:“是我找他出來工作的,他是代我受過而死。他比我更忠于這個黨,他對黨是真忠,真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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