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真的會武功嗎
曲阜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 楊朝明
問:日前,電影《孔子》因傳聞其中提到“孔子會武功”而受到關注。對此,有網友提出,孔子武功高強在《史記》中是有明確記載的?鬃映珜У摹傲嚒碑斨械挠、射,就是騎馬、射箭等軍事技術。再說,在春秋戰(zhàn)國的混戰(zhàn)年代,孔子沒點兒身手,隨便一個匪徒就把他料理啦,怎能周游列國呢?我覺得,孔子是古代先賢,不應戲說孔子。想問問看,孔子真的會武功嗎?
———上海畹町路 方小樂
答:由于孔子在我國歷史文化中具有特殊地位,人們特別關注孔子,希望用不同的手段表現(xiàn)他,展現(xiàn)他的形象。但是,因時代懸隔,材料匱乏,在許多具體問題上,人們仍然認識模糊,存有爭議。
孔子是儒家的創(chuàng)立者。在儒家產生前,已經有“儒”存在!墩f文解字》說:“儒,柔也。術士之稱。”鄭玄說:“儒之言,優(yōu)也,柔也。能服人,能安人。”“儒”最初本應指以教書相禮等為職業(yè)的一種人。就像“文”與“文弱”相近而與“武”相對那樣,人們往往將“儒”與“柔弱”相聯(lián)系。由此,在人們看來,孔子似乎也應是一位文弱之人。
其實,“儒”與“儒家”既有區(qū)別,又有聯(lián)系!叭寮摇眮碓从凇叭濉,儒家中的人有的就仍操“儒”之職業(yè),但兩者卻不是一回事。按照馮友蘭的說法,在儒之中,有人“欲以昔日之禮樂制度平治天下,又有予昔日之禮樂制度以理論的根據者,此等人即后來之儒家”。孔子等儒家關注社會,關注人生,立意高遠,視野開闊。他們提倡修身,著眼點在于安人、服人,也不糾纏于禮的細枝末節(jié)。
孔子重視教育,重視人的培養(yǎng)。在周代,貴族教育有“小學”、“大學”之分。朱熹曾說,那時,“人生八歲,則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jié),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眾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彼^“禮、樂、射、御、書、數”等“六藝”,乃“小學”必修。春秋時期,戰(zhàn)爭與祭祀一樣為人人關心、關注,人人都懂射、御?鬃幼匀灰残蘖暋岸Y、樂、射、御、書、數”這“六藝”,甚至達到了精通的程度。只不過,一般所說孔子重視的“六藝”或用以教授弟子的“六藝”,乃是“六經”,也就是經他整理研究過的《詩》、《書》、《禮》、《樂》、《易》、《春秋》。在孔子看來,“六經”可以教化社會人心,包含了“修己安人”的“大學之道”。如果說“小學六藝”主要集中在知識與技能層面的話,那么,“孔子六藝”所蘊含的是儒家修齊治平的思想學說。
孔子主張和平,反對戰(zhàn)爭!墩撜Z》說:“子之所慎:齋、戰(zhàn)、疾!币簿褪钦f,孔子慎重對待齋戒、戰(zhàn)事、疾病。軍事戰(zhàn)爭雖是國之大事,為時人所重,但他卻反對專注于兵戰(zhàn)。例如,衛(wèi)靈公向他詢問有關戰(zhàn)事的問題時,他就很不耐煩,說:“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他與弟子曾經談到,理想社會應當是“城郭不修,溝池不越,鑄劍戟以為農器,放牛馬于原藪,室家無離曠之思,千歲無戰(zhàn)斗之患”。但理想畢竟只是理想。孔子也知道,治理邦國,應力求做到“足食”、“足兵”、“民信”,這三方面都十分重要。
莊子曾將“內圣外王之道”稱為無所不包的“道術”,認為抓住一點不及其余的學術是“方術”?鬃又畬W包羅宏富,包蘊精微,應屬“道術”。如《孫子兵法》談論兵戰(zhàn),就特別重視“道”,將其作為國家安危存亡的關鍵,說:“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鄙舷峦、君臣同心,至關重要?鬃酉M藗兞私馍鐣,懂得社會,也注意從細節(jié)上關心民眾。盡管孔子反對戰(zhàn)爭,但戰(zhàn)爭畢竟不可避免。所以,他說:“以不教民戰(zhàn),是謂棄之!币簿褪钦f,如果不對百姓進行訓練等,就讓他們上戰(zhàn)場參加戰(zhàn)斗,無異于拋棄他們?鬃拥牡茏尤接性鵀榧臼蠋П蛘,取得勝利。當季氏問冉有關于軍旅的知識從哪里來時,他說是“學之于孔子”?梢,在冉有看來,孔子乃是“大圣”,其學無所不包,“文武并用兼通”。
綜上所述,說孔子文武雙全應沒有問題?鬃硬粌H考慮治國安邦,而且著眼于“平天下”,通曉射、御,善射、會駕,懂得軍事,了解兵戰(zhàn)。但是,如果說孔子“武功高強”,則缺乏直接材料。當然,這里所說的“武功”,是指今人習慣上所說的武術、技擊之類,或者冷兵器時代的御敵格殺技能。此外,可以肯定的是,孔子更沒有現(xiàn)代武俠小說中那類高來高去、隔空傷人的“神功”。
孔子父親和孔子周游的安全問題,并不能直接作為孔子武功高強的佐證?鬃痈赣H確以勇力聞名于諸侯。在一次戰(zhàn)斗中,他力托城門,救出眾多士兵?鬃颖救艘查L得高大,人稱“長人”。 據說,孔子也像他的父親那樣,力氣可以“舉國門之關”,但是,他“不肯以力聞”?鬃釉洷甲咴谥T侯之間,他凄凄惶惶,有時也會遭到攻擊和圍困。但是,在周游列國時,他總有弟子相伴,且他的弟子中就有像子路一樣“有勇力才藝”、不懼爭斗的人。孔子曾說,自從子路入門,“惡言不聞于耳”,子路維護師門,保護孔子,起到了很好的“御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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