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建英:這全了,對,因為你剛才說的陰陽,其實我們老覺得,好像女的就代表陰,男的就代表陽,實際上是陰陽結(jié)合的,不論是男的還是女的,是最有吸引力的。
竇文濤:東方不敗。
查建英:東方不敗,就是雌雄同體了。女的不僅她是美女,而且她還有陽性的那一面,又是個烈女,這就更厲害。男的不光是赳赳武夫還不行,他最好還是浪漫的,就是一往情深的,而且是俠骨柔情的,這都是最高的。
王蒙:辛亥革命的英雄人物,非常多,什么黃花崗七十二烈士,鄒容,寫的《革命軍》的,有很多英雄人物。但是,在文學(xué)上影響最大的,是秋瑾。秋瑾近乎女俠。
竇文濤:秋瑾在愛情方面有什么發(fā)展?
王蒙:那個我倒不知道,我就是說,但是她本身的一個形象。
竇文濤:女性的這個形象。
王蒙:女性的形象,但是就是建英說的,她是女性的形象,但是她如此之剛烈。但是沒有人批評她,說是如果都按秋瑾樹榜樣的話,將來我們這個女子怎么辦?沒人挑。毛主席都說了,“中華兒女多旗幟,不愛紅裝愛武裝”。我覺得有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就是女人身上如果帶了男性,大家不認(rèn)為是問題,也沒人操心。
查建英:像超女李宇春嘛。
王蒙:超女李宇春也是這樣,沒人操心。剛才說不愛紅裝愛武裝,這個沒人操心。我們當(dāng)年,就是解放戰(zhàn)爭時期,有過一個花木蘭,就是女扮男裝,我有點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叫郭俊卿,姓郭,郭俊卿,她就一直長期的,就是她是一個女性,但是她在和解放軍一塊兒打仗,后來被評為戰(zhàn)斗英雄了。
查建英:女扮男裝,花木蘭嘛。
王蒙:女扮男裝,花木蘭女扮男裝,這個我們樹為英雄模范。類似的是我們還可以想到很多,比如說河北有一位女作家劉真,她就說,她是從小當(dāng)小八路,當(dāng)小八路給送情報,也有牽扯的情報,送情報。但是這個劉真她說,她一直到15歲、16歲以前,她一直推的光頭當(dāng)男孩子,因為她這樣方便。
查建英:對。
王蒙:她就不會碰到一些輕薄啊,一切些這些事情,到處跑,當(dāng)一小孩。我們從來不發(fā)愁這個,我們就是怎么見著一個男的,稍微有一點往這方面發(fā)展,怎么一個一個的都那么危機(jī)啊,是不是中國的男性本來就沒有自信啊,就怕讓小沈陽都給帶成。
竇文濤:本來心里就有點。
王蒙:自個兒心里嘀咕。
查建英:我也有點感想啊,這個倒是,就是說有兩個方面可以說,一個就是說這種男性對自己失去自己的男性特征的恐懼,還真的不止光是中國。比如說在美國吧,我知道這個男同性戀。
竇文濤:閹割的恐懼。
查建英:對,他是被閹割的。就是異性戀里邊的男性,對男同性戀的,不管是影片也好,還是社會現(xiàn)象也好,都更抵觸。對女同性戀,不論是男女都比較接受,因為我覺得這個有關(guān)乎于,實際上不管在中國還是美國,還是到現(xiàn)在為止是一個比較男權(quán)中心的社會。
竇文濤:對。
查建英:所以這個在上邊的人,要往下走,這是一個很要命的事,而女的要帶點男氣,等于是一個有英氣的女人,女中豪杰啊,她女的帶男性我們很欣賞啊。本來女的很弱,她又有英氣。當(dāng)然這個其實也有負(fù)面,就是我們說到女強(qiáng)人,就說這個女的簡直就是完全像一個男性的,是很不可愛的女性,其實也有歧視,你知道嗎?但總的來說是這樣的。但是說到中國的特別的,我覺得還真是,因為覺得東方代表陰性文化,而且在鴉片戰(zhàn)爭以來我們中國老打敗仗,這個心理上有一個陰影。
我就給你舉一個例子,就是拍《鬼子來了》,這里邊就講到就是說,里面的女性還是比較剛烈的,但是男的好多很懦弱。后來我就跟一個朋友聊起來,這個朋友就說一句話,后來我每一次想起來都覺得很扎心,他是一個軍隊子弟啊,他自己就說,他說其實啊我說這個片子好,還是知恥近乎勇嘛,敢暴露那個時候我就是聳了我害怕了,我有恥辱感。
可是這位男士他就說,他說但是我覺得啊,中國這么多年出了問題,主要是中國的男人出了問題的了。然后他特別沉痛的說了這句。我每次想都覺得中國的男人他的包袱,在這么一個落后的、失敗的名義上他的包袱更重。他特別害怕我們這男人本來就已經(jīng)是在一個失敗的陰影之下,我們再都變成女氣的,他就覺得更不能接受,就更恐怖的一件事,是不是有這么一個因素在里邊?
王蒙:是。我還沒有想到社會政治上去,但是我就覺得你這個說的是顯然的,現(xiàn)在全世界仍然是男性中心,你不管你做多少事情,你說同工同酬,設(shè)立婦女節(jié),設(shè)立婦女節(jié)更說明它是有這方面。
查建英:對,就是,沒男人節(jié)。
王蒙:男兒節(jié)就不需要了。包括他的當(dāng)做開玩笑,小沈陽他一邊穿著衣服,他要強(qiáng)調(diào)我是純爺們兒。
查建英:對,沒錯。
王蒙:他要強(qiáng)調(diào)這個。你就演戲歸演戲,我是哄著各位大爺,各朋友。
竇文濤:開心。
王蒙:各位叔叔大哥玩兒,但是我純爺們,你這點,你信不信。
查建英:對,他有這個,其實在東、西關(guān)系上,中國和西方,就等于是中國人就成女的了,西方人是男的。所以他有這種處于弱勢的人,他就自己老要說,強(qiáng)調(diào)我不弱,我不弱,我強(qiáng),我是男的,你們別把我當(dāng)女的。
王蒙:因為這樣的故事就更多了,如果咱們比如說出一個電影,描寫是一個中國人娶了一個外國的、歐美的女孩當(dāng)妻子,老百姓都覺得很舒服。
查建英:沒錯,沒錯。
王蒙:如果你就像那演的是個中國美女要嫁給一個白種人,干什么。哎喲,這個他晚上睡覺都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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