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化時代的童年閱讀
-李東華
有一天,我的一個同事——她是出生在上世紀80年代,俗稱“80”后的,比我小了十來歲——她一見我就嚷嚷:“我們是大眾文學喂養(yǎng)大的一代,讀經(jīng)典作品實在是讀得太少了。寫出的文字都那么陰柔,思想乏力。讓我們重讀經(jīng)典吧,從魯迅開始!
仔細想想她的話,還真是的。當我有自主讀書意識的時候,正當港臺文化席卷內(nèi)地。瓊瑤、三毛、亦舒、席慕蓉……她們的書,都是那時中學生們的掌中寶。當父母的對待她們,尤其是瓊瑤,就好比今日的父母一聽見網(wǎng)吧和電子游戲機的態(tài)度,有點談虎色變的——怕看了她的言情小說,早戀,耽誤學習。但他們阻止的方法實在是簡單而粗暴。我記得初二那年,我父親從圖書館借了一大堆瓊瑤小說,笑嘻嘻地遞給我母親:“拿去!看著解悶吧!币晦D身,卻立馬變臉,跟我吼:“瓊瑤的東西你絕對不能看!”我屬于那種外表乖巧內(nèi)心叛逆的孩子,頻頻點頭表示服從命令。有一天,我們?nèi)胰硕家接H戚家做客。我假裝肚子疼,一個人留在家里。待家人走后,我把大門反鎖上,一整天頭抬都沒抬,吃飯喝水上廁所全免,把那堆瓊瑤小說翻了一個遍。
流行讀物大都是輕松快意的,沒有閱讀障礙,不像一些經(jīng)典作品,因為思想的艱深,需要我們在讀的過程中大動腦筋。流行的通俗的圖書像糖,哪個小孩子不愿意吃糖?那是多么甜蜜的事情。只有成年人才會把他手中的糖拿開,因為知道吃多了牙齒是會被蛀掉的。但是在閱讀上,誰為我們童年的閱讀把關?
初中時苦讀瓊瑤,高中時迷戀席慕蓉。你不能說這期間我就沒讀過其他書,唐詩宋詞馬馬虎虎也能背下幾首的,但大都雁過無痕。雖說是大學中文系畢業(yè)的,到如今,很多古文必須參照白話文翻譯才能讀得懂。
記得魯迅曾在《朝花夕拾》的《五猖會》里回憶小時候,有一次他要去看五猖會,可是他父親卻逼著他背誦《鑒略》,必須背會了他要求的段落,才能出去玩。艱深拗口的古文讓七歲的魯迅很是受罪,不過他終于還是完成了父親交待的任務。雖然,完成任務之后,也就沒有了玩的心情。小孩子也許都有過這樣被逼迫的經(jīng)歷,小時候是不能完全理解大人的苦心的?墒牵蚁,魯迅之所以能成為一代文學大家,是和他厚實的古文底子分不開的,而對古典文學的熟悉,又怎能和父親的嚴厲督導分得開呢?
現(xiàn)在常常想,瓊瑤是不必一棒打死的——其實打也打不死,消遣的、娛樂性的讀物,像零食一樣,也是童年的一個正當嗜好。每一次小孩子正玩得開心的時候,非逼他背古文,那也太令人掃興。不過,給自己列一個理性的書單,多讀一點經(jīng)典作品,哪怕讀不下去,也要逼著自己去讀。趁著青春年少多讀一些,哪至于要現(xiàn)在人到中年了還要補課呢?
這些年,因為職業(yè)的關系,常常會收到很多的童書,大都是幽默的,搞笑的,嘻嘻哈哈的,我女兒看了,會讀個不亦樂乎,一邊讀一邊會大笑起來,一開始我很猶豫,不知道要不要把她手中的書拿開。因為她讀的時候是快樂的,我拿開,是不是等于剝奪了她的快樂。
不過有時我還是會給她拿開。我會拿一些經(jīng)典性的作品讓她讀,也許她讀這些的時候,無法一目十行,無法立刻就刺激到她的笑神經(jīng)。不過,我必須讓她明白,童年的閱讀是要有比例的,經(jīng)典的閱讀必須在整個的閱讀計劃中占到一個相當?shù)谋壤,等她長大了,她的精神才不會缺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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