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鄭根嶺
昨天是新版《通用規(guī)范漢字表》(征求意見稿)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的最后一天。近20天時間里,此事一直爭議不斷,主要集中在對44個漢字字形的微調(diào)“整形”上。據(jù)某些網(wǎng)站的調(diào)查,百分之八九十的網(wǎng)友反對給這些漢字“整形美容”,簡直視之為洪水猛獸。由此看來,一幫專家集8年之功搞的這項工程,面臨通不過“民意測驗”的危險。
不過,我瀏覽了一下網(wǎng)絡上發(fā)表或轉載的各種意見,感覺不少人并沒有認真看一看到底具體是怎么回事,只是從眾心理在作怪,看熱鬧亂起哄。
比較流行的“說法”是專家“瞎琢磨”“窮折騰”,不如普通群眾高明。有人因名字中含有整形字,擔心換身份證、修改銀行戶頭和檔案戶籍之類。也有人說得改詞典、課本、招牌等,社會成本巨大。還有人憂慮得重新學寫44個整形字好麻煩,會導致高考等諸多考試中扣分。更有不少人竟然上綱上線,好像這44個漢字成了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當然代表,責怪數(shù)典忘祖、亂改祖宗傳下來的寶貝,甚至亂扯什么“大多數(shù)”、“民意”、“精英文化”、“話語權”之類,還對專家大肆進行人身攻擊……
看得出來,不少人的過激反應,幾乎是不假思索想當然。媒體推波助瀾,充斥著似是而非、聳人聽聞的無稽之談。主其事者畏首畏尾,縮手縮腳,好像天然理虧的樣子。弄成這個局面,估計不光當事者預先想不到,就連其他人恐怕也料不到這么熱鬧。
其實,認真琢磨一下,不難發(fā)現(xiàn)有些“說法”缺乏理性態(tài)度。首先,44個漢字整形,本來是個專業(yè)性問題,而非大眾化問題。盡管公眾天天在使用漢字,但是對其起源、字體演變、結構規(guī)律等有多少人能說出個子丑寅卯?因此在這個問題上,應該說專家更有發(fā)言權。3000位文字專家耗費8年時間的研究成果,在一些人眼里竟然被看成一錢不值,這話不覺得說得過分嗎?在漢字改革方面,我還是比較傾向于走專家路線,而不贊成民粹路線,至多注意兩結合但以前者為主,畢竟術業(yè)有專攻,這當中的學問講究不足為一般人道;像這樣搞成“網(wǎng)絡文革”,于事無補反而有害,這不是簡單化的“話語權”問題。
具體看整形的那些漢字吧,說是44個,其實可以歸并為7類(當然會進而以部首擴及更多的字)!拜灐弊肿笙陆恰败嚒鄙霞右欢虣M,本來是對上次漢字簡化中的一個失誤的糾正,與繁體字在這個細節(jié)上取得一致!按、蜃”等字或部首由半包圍結構改為上下結構,系與辱看齊,也有利于小學生認字。“琴”的橫變提、“魅”的捺變點、“巽”的豎彎鉤變豎提、“親”的豎鉤變豎、“恿”的橫折鉤變橫折,都是比照別的字進行規(guī)范,有利于電腦化時代的文字處理。這種整形,根本不屬于動大手術,只是相當于美容和統(tǒng)一步伐,哪里談得上重新學認字、寫字,哪里談得上修改簽證身份證、檔案和銀行帳戶?現(xiàn)在都是電腦處理漢字,操作系統(tǒng)支持字庫、輸入法字庫中相關字稍作整形即可,即使采用五筆字型輸入法,也不會影響到編碼變化。至于各種相關考試,考題暫先避開這些整形字或者判為兩可不就成了!
更何況教育部官員還一再解釋,這些改變先只限于常用印刷字體宋體字,也沒強制性地要求一日之間就完成天翻地覆的改變,何來因整形字而增加多少個億的社會成本?別忘了這次整理過的《通用規(guī)范漢字表》有8300字,遠遠超過1988年版《現(xiàn)代漢語通用字表》的7000通用字,還恢復了51個異體字、6個繁體字,因此像字典、詞典等工具書的更新在所難免,并不僅僅取決于這44個整形字。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不信44個整形漢字這么一點修修補補的小事,就能動搖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根基,使之受到根本性的損害!相反,44個整形漢字的提出,正是考慮到閱讀的通行性包括紙質文本和電腦儲存,是與時俱進、緊跟電腦時代步伐的表現(xiàn)。電腦化的特點就是規(guī)范、規(guī)律,漢字整形就是為了理順和一致,使之更趨向于規(guī)律化,而不是混亂不便,況且這種整形并沒導致功能性改變,不是另造新字,只是美化微調(diào)。
通過漢字整形引發(fā)的媒體輿論風波,我感到如今社會上浮躁之風太盛。按說一事當前,先得耐心、認真地弄清事實真相,然后再說贊成還是反對或者不同的意見和建議,切不可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一陣亂棒把對方先打昏了再說。領頭的“意見領袖”想當然地行事說話,更多的“隨從”起哄架秧子,變成了地地道道的你是我非的“口水仗”,一時間使得似是而非、聳人聽聞的說法甚囂塵上。仔細研究這些“說法”,其實大成問題。我甚至懷疑有的人雖然振振有詞,但很可能根本沒有具體看一看要整形的44個漢字都是哪些,又是怎么整形的。
現(xiàn)在流行質疑、反對,這不是壞事,有助于使事情更趨完善,所謂相反相成是也。可問題是,唱對臺戲,當反對派,不能流于容易趕的時髦,更需要唱出水平、當?shù)糜欣怼R簿褪钦f,反對、質疑的態(tài)度也要認真,也要講究科學,尤其要實事求是,不能像“見風就是雨”那種,不能像街頭看熱鬧亂起哄,不能連所以然都沒搞清楚就起哄架秧子,這不是值得肯定和提倡的態(tài)度。像這一段時間鬧哄哄的半邊話語霸權一般的非議、反對整形字的風波,是不是顯得跌份兒,失之于疏淺呢?
一項本來很有意義、很有價值的文化工程,弄成現(xiàn)在這個局面,有關部門處置不當,難辭其咎。既然已經(jīng)進行了8年的工作,應該是說深思熟慮了,那么為什么不讓權威專家出面進行耐心詳細的解說呢?由官員上場吞吞吐吐地欲說還休,總讓人感覺不是那么理直氣壯,從而使這場社會論爭誤入歧途、貽誤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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