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將“曹操墓”的上演比作一場“秀”的話,這場“秀”的廣度和深度遠遠超過了那幾檔衛(wèi)視高調舉辦的跨年演唱會。從2009年12月27日“曹操墓” 新聞發(fā)布開始,到2010年1月中旬連續(xù)兩天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舉辦的公共考古論壇為止,“曹操墓”引發(fā)的爭議此起彼伏高潮不斷。中國社科院考古所所長王巍接受新華網(wǎng)獨家專訪,稱備受關注的安陽縣西高穴大墓現(xiàn)階段推斷墓主很大可能是曹操,但不是最終結論。發(fā)掘工作剛剛結束,研究工作才剛剛開始。
“沒有結論”的結論,或許才是一個真正相對權威的結論。
回頭梳理這一場跨年度的全民爭執(zhí),“曹操墓”就像一針催化劑,一下子將寂寞的考古學催熟在熱鬧的塵世間:即便是缺乏考古專業(yè)訓練和文史知識積累的國民,也忍不住發(fā)表各式各樣的見解;百度里竟然也誕生了以“曹操墓”為主題的貼吧,帖子數(shù)量高達20多萬。這一群聲鼎沸的局面,顯然超出了一向寂寞的考古專家的慣性邏輯,當然這局面也沿襲了民眾“懷疑一切”的慣性思維,質疑的“外行話”也聲聲不絕。
不過,在王巍先生看來,“為什么人家會說這些外行的話,就是因為我們考古工作者對考古這樣一門學科是怎樣進行研究的,或者我們是怎樣進行工作的,我們的結論或者認識是怎樣提出的,這個過程公眾是不知道的。”并且他還自我批評說,“這是我們考古工作者沒有盡到責任,在這方面的知識,社會是缺失的!
王巍先生很善意地理解這些質疑的外行話是因為社會普遍缺乏考古知識而致,但是如果超越考古學的范疇而論,“曹操墓”之所以陷入被質疑的汪洋大海中,那是因為民眾保有著對學術獨立、學術品格、學術權力以及“文化搭臺經(jīng)濟唱戲”等社會短板的警惕。民眾之所以如此關注“曹操墓”真?zhèn),那是因為民眾不希望將一次回望歷史探尋文明的契機演變成一笑而過的小品。
被質疑裹挾著的喧嘩中,民眾的“公民精神”確實得到了彰顯。但是在這一場熱度非凡的爭論中,民眾的科學素養(yǎng)是否能夠得到提高呢?或者說,“曹操墓”的喧囂能否帶動考古這門“以有限測無限、循明晰探幽暗”的冷門學科走近國民呢?
答案可能并不樂觀。對于滋養(yǎng)科學精神而言,大多數(shù)國人還是喜歡停留在圍觀“器”的層面,很少真正由表及里深入到“以利求器”的境界。去年那場被稱為“500 年一遇”的日全食在民間掀起一股“日全食熱”,正當輿論無比熱情地冀望這股熱潮能在民間形成一次全民天文科普運動時,我們卻不得不接受著一輪又一輪“日全食經(jīng)濟”的信息轟炸:熱點區(qū)域酒店早已預訂一空、部分景點展開各種攻勢招攬游客、情侶購買了成都—上海的航班機票全程追逐日全食……糾纏其間的商業(yè)利益讓人懷疑,其中到底有多少成分是由純粹的科學精神在推動。
不得不說,很多時候國人是喜歡應景扎堆的,包括在對待神舟系列飛船成功發(fā)射的態(tài)度上。每一次神舟飛船的發(fā)射,我們都說民間掀起了一股關于普及航天知識的科普大潮,但那至多是神舟飛船發(fā)射成功后激起的漣漪效應而已,沒有科學精神在民間的生根發(fā)芽,它也持續(xù)不了多久。以這樣的思維價值去考量為什么國人喜歡追捧宇航員而少有人去禮贊普通的航天科技人員,也就不足為怪了。
這一次,“曹操墓”的喧囂恐怕也只是短暫的狂歡。考古學研究的對象都是一定時間以前的遺物與遺跡,雖然研究成型后都被冠以“古代人類遺產(chǎn)”的亮麗名號,但研究進程之枯燥恐怕非一般人所能理解。這次研究對象如果不是一代梟雄的“曹操”墓穴而是一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古人,還會如此勾人眼球嗎?公眾對“曹操墓”的圍觀,聚焦的其實不是“考古”而是“曹操”。表面上看,“曹操墓”似乎在民間激蕩起了一股“考古熱”,而事實上,對于絕大多數(shù)民眾而言,大家并不在乎考古的本質,“考古”只是載體,而“名人”才是普通公眾圍觀考古的原動力。剝離了“名人”的“藥引”,考古活動依然是一劑無人愿意品咂的苦藥。
對于絕大多數(shù)普通公眾而言,“曹操墓”只是一期好看的“節(jié)目”而已,節(jié)目結束后,他們又將去追逐新的熱點!安懿倌埂睅硬涣恕翱脊艧帷,至于寄望以“曹操墓”為契機向公眾普及考古知識,恐怕更是一種美好想象罷了。
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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