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圖:1月5日,河南安陽,一名留守人員從停止挖掘的曹操高陵走過,當(dāng)日據(jù)現(xiàn)場工作人員講,曹操高陵目前已經(jīng)暫時停止挖掘了,具體原因尚不清楚。 中新社發(fā) 王中舉 攝
疑冢七十二 詩文千載傳
——從曹操墓說到其人其詩
兩軍對陣若怠惰,搏殺氣勢吞山河。謀略策劃如韓白,勇毅英姿超牧頗。①張遼徐晃亡虜徒,拔之塵埃為國佐。削平群雄霸中原,渾一北方征遼左。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臨機不厭施詭詐,破城得地殺人多。暇時倡優(yōu)若在側(cè),旦夕歡笑舞婆娑。一生征戰(zhàn)常嘯吟,橫槊賦得慷慨歌。銅雀臺上分香竟,留下疑冢知幾何?
這是筆者2003年出版的《螢窗詠史詩》評說曹操的七言古風(fēng)。如今,河南安陽發(fā)現(xiàn)曹操墓,在海內(nèi)外引起轟動,并就曹墓的真?zhèn)萎a(chǎn)生爭論。竊以為,辨清曹墓的真?zhèn)喂倘恢匾,但更重要的,則是讓今天的青年人認清曹操在中國歷史上、特別是文學(xué)上的巨大貢獻。因為這有利于宏揚中國文學(xué)的優(yōu)秀傳統(tǒng),繁榮社會主義文學(xué)藝術(shù)。
(一)
曹操(155-220)字孟德,今安徽亳縣人。是鼎鼎大名的政治家、軍事家、文學(xué)家,是東漢末年中國天空升起的一顆耀眼異常的明星。中國歷史上下五千年,在漢魏之前及其以后,直到毛澤東之前,頭戴政治家、軍事家、文學(xué)家三頂桂冠的,曹操是絕無僅有之人。漢武帝、唐太宗文治武功雖然大于曹操,也有詩文傳世,但都不足以文學(xué)名家而論。由此可見,在漫漫歷史長河中,曹操具有很獨特的地位。
漢末天下大亂,青年的曹操做過小官。當(dāng)時,宦官外戚交替擅權(quán),政治極度腐敗,豪強地主大量兼并土地,廣大農(nóng)民破產(chǎn)流亡,爆發(fā)了黃巾農(nóng)民大起義。起義失敗后,又有董卓之亂,開始了豪強割據(jù)勢力的大混戰(zhàn)。曹操打起“興義兵,誅暴亂”旗幟,敢于以弱擊強,在戰(zhàn)爭中,“因事設(shè)奇,譎敵制勝,變化若神”(他還整理注釋了《孫子》十三篇,流傳至今),因而統(tǒng)一了中國北方。他大規(guī)模屯墾,興修水利,恢復(fù)生產(chǎn),安定民生。在歷史上,他功大于過,是應(yīng)予肯定的正面人物。
(二)
曹操堪稱一個時代的文豪。新中國成立后整理出版的《曹操集》,有他的詩歌24首(另殘句3首),有書信、教令、文章154篇。他行文惜墨如金,率真老辣,直抒胸臆。魯迅贊賞其文風(fēng),稱之為“清峻”、“通脫”、“簡約嚴明”。比如,在《抑兼并令》中,他說:“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不穩(wěn)定)”這兩句話,成了中國的千古名言。在此文中,他還評論說:“袁氏(指袁紹)之治也,使豪強擅恣,親戚兼并,下民貧弱!币会樢娧刂赋隽颂煜虏粚幍母。而在《讓縣自明本志令》中,他除了反擊政敵攻擊他有“不遜之志”外,又坦言自己身為宰相,決不能退隱:“設(shè)使國家無有孤,不知當(dāng)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定然還會大亂不止。所以魯迅說,曹操是“想寫的便寫出來”,“是一個改造文章的祖師”。
(三)
曹操大半生征戰(zhàn)不止,“登高必賦,及造新詩,被之管弦,皆成樂章”。他同兒子曹丕、曹植都工于賦詩,同時團結(jié)了一批才士,開創(chuàng)了中國詩壇的“建安風(fēng)骨”,備受后世推崇。曹操作詩,繼承漢代樂府民歌的傳統(tǒng),大膽創(chuàng)新,前無古人。其顯著特色有三:
——積極進取。詩如其人。曹操一生百折不回,奮斗不已,因而他的詩歌也是積極進取的。僅舉《龜雖壽》為例:“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獨在天;養(yǎng)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這首詩是建安十二年(207)曹操征烏桓,七月出盧龍塞,八月大勝于柳城(今遼寧興城西南),九月班師后所作的《步出夏門行》中的一章。它以長壽的神龜、騰蛇作鋪墊,突出自強不息、老當(dāng)益壯、養(yǎng)怡延年的積極進取的人生觀。“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四句,更被人千載傳誦,有極大的鼓舞作用。毛澤東很愛讀此詩,曾多次圈點,并以狂草書寫全詩。1961年,毛澤東給正在休養(yǎng)的胡喬木寫信說:“曹操詩云‘盈縮之期,不獨在天;養(yǎng)怡天福,可得永年!嗽娨俗x……”
——氣象宏大。曹操作為一代雄杰,具有平定天下的志量,下筆寫詩,亦有吐納星辰,駕馭雷電的宏大氣象。請看他的《觀滄海》:“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fēng)蕭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此詩由“以觀滄!币I(lǐng),寫海島景物及大海波濤,融入作者的想象與藝術(shù)夸張,氣勢極為壯闊。清代沈德潛在《古詩源》中說,此詩有“吞吐宇宙氣象”。毛澤東曾手書此詩,并在其《浪淘沙·北戴河》詞中化用此詩詩意。
——慷慨悲壯。曹操是一代霸主兼文豪,下筆高妙,善于把寫景、敘事、說理和抒情熔于一爐,形成慷慨悲壯的詩風(fēng)。請看其《蒿里行》:“關(guān)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兇。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茨系芊Q號,刻璽于北方。②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dāng)嗳四c!
這首詩,反映了群雄爭奪、百姓受難的殘酷現(xiàn)實。詩尾四句,寫白骨滿野,生民百不存一,讀來令人泣下。它歷來被稱為優(yōu)秀史詩,“漢末紀實”。
(四)
關(guān)于曹操,清代有兩位詩人各寫過一首七律:
“山河百戰(zhàn)鼎終分,嘆息漳南日暮云。亂世奸雄空復(fù)爾,一家詞賦最憐君。銅臺未散吹笙伎,石馬先傳出水文。七十二墳秋草遍,更無人表漢將軍。”(陳恭尹:《鄴中》)
“健筆猶從霸氣生,毅然橫槊主文盟。東漢而上有其匹,大江以南無此聲。安得短兵攻老賊,坐看堅壘據(jù)長城。詩家共說黃初好,七子何人口舌爭!(僖同格:《書曹孟德詩集后》)
你看,對曹操的霸才、文才,二人都佩服極了,卻稱之為“奸雄”、“老賊”。所以如此,是因為曹操對劉姓皇帝并不愚忠。為平定天下,他“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損毀了封建道德。而衡量歷史人物,要看他對國家的統(tǒng)一發(fā)展、百姓的安身立命、文化的不斷進步是否有貢獻。曹操是個進步政治家,在這些方面都貢獻卓著(西晉能結(jié)束三國分裂,根基由曹操奠定)。還是寫《三國志》的史家陳壽公允。他在《武帝紀》末尾總評說:“漢末天下大亂,太祖(即曹操)運籌演謀,鞭撻宇內(nèi),攬申、商之法術(shù),該韓、白之奇策,……克成洪業(yè)者,惟其明略最優(yōu)也。抑可謂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稱之為“超世之杰”,乃千古不易之評。
注:
、夙n白,指韓信、白起;牧頗、指李牧、廉頗。
②指袁術(shù)在淮南稱帝,袁紹私刻皇帝印璽,欲另立劉虞為帝。
(楊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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