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合肥街頭形形色色的乞丐,你可能習(xí)以為常,然而,誰能想到,一位在讀碩士生為了寫出一篇研究乞丐群體的社會學(xué)論文,竟在合肥“行乞”三個月,并已寫下幾萬字的《乞討日記》。他就是今年25歲的安徽大學(xué)社會學(xué)碩士生陳勇,由于乞丐研究還在繼續(xù),他說:“我現(xiàn)在每天就把自己當(dāng)乞丐看,因為只有用這種狀態(tài)才能真正地接近他們的生活!
緣起:媒體報道引發(fā)靈感
陳勇之所以進行這項“另類研究”,與本報還有一點淵源。今年1月,記者曾花費一周時間臥底合肥“乞討一族”,并在本報發(fā)表文章,引起各界關(guān)注。
7月2日,記者的手機接到這樣一條短信息:“你好!我是安徽大學(xué)碩士生,讀過你關(guān)于乞丐的文章,很受啟發(fā)。我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庇浾吆芸炀团c這位名叫陳勇的碩士生見面。這是一個內(nèi)向而清秀的男生,可他卻立志做一篇研究乞丐生存狀態(tài)的社會學(xué)論文。為了與前人的研究有別,他與導(dǎo)師反復(fù)商量,決定當(dāng)一回乞丐。
陳勇說:“市民對乞丐存在矛盾心理:不給乞丐錢則心中不忍,給他們錢又怕上當(dāng)。因此,用深入的量化研究來解決市民這一矛盾心理具有現(xiàn)實意義!
艱辛:自毀形象沿街乞討
12月5日中午,記者與陳勇聯(lián)系時,他的乞丐研究已進行了三個月。
陳勇7月份第一次與記者見面時,是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然而,這一次,在約定地點——安徽大學(xué)三食堂,他朝記者揮了好幾次手,記者也沒敢認(rèn)他。只見他蓬頭垢面,胡須又長又臟,臉上如抹了一層黑炭,腳底還蹬著一雙破布鞋。
“我宿舍里還有一套更破的衣服,那是我乞討的‘行頭’,要是穿上,你就更驚訝了!标愑滦χf。為了與乞丐零距離接觸和交流,他刻意將自己“打造”成“叫花子”,有時也沿街乞討,甚至還不顧“斯文掃地”,和乞丐一樣撒“野尿”。
“我現(xiàn)在每天就把自己當(dāng)乞丐看,因為只有用這種狀態(tài)才能真正地接近他們的生活!标愑抡f,在學(xué)校,他衣冠楚楚,可只要一出校園,就從麻袋中掏出“乞丐行頭”換上,而“行乞”結(jié)束回到校園之前,他又要換掉破衣服,以防進校門遇阻。
與乞丐吃睡在一起
“這幾個月真是嘗盡了酸甜苦辣!标愑赂锌卣f,“就在12月4日晚,我還在市府廣場的地下通道里與乞丐睡了一夜!
陳勇說,研究乞丐需要24小時“全接觸”,包括吃睡在一起,然而,乞丐們并不愿意透露他們晚上住宿的地方。直到最近天冷,一些乞丐集中睡在合肥市府廣場的地下通道里,他才有了與這些乞丐一道睡覺的機會。
12月4日晚,在市府廣場的地下通道里,陳勇躺在自己帶來的麻袋上,而那天正是氣溫急劇下降之時,他感到自己都快要凍僵了。12月5日6時,為了暖和身子,他從市府廣場一路小跑回到安徽大學(xué)校園,躲在宿舍的被窩里一直焐到中午才緩過勁來。
拍照曾被乞丐毆打
在陳勇的宿舍,有許多的乞丐照片,有的乞丐還沖著相機咧嘴笑和“擺造型”。陳勇說,“有的乞丐還很熱情地說:要拍好看點,下次別忘了把照片給我!
不過,拍照也讓陳勇吃了一些苦頭。有一次,陳勇見一中年婦女帶小孩跪地乞討,就往“訴苦狀”上投了一些錢,得到感謝后,陳勇提出拍照,她并未拒絕,然而,當(dāng)陳勇掏出相機時,不知從哪閃出來一個人,一把搶過相機,準(zhǔn)備往地上摔。陳勇趕緊制止,相持不下,當(dāng)時旁觀者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最后在幾位好心人的幫助下,陳勇才拿回了相機。
“還有比這更驚險的事!标愑略诮o一名乞丐拍照時突然被他用拐杖毆打,不過陳勇表示能夠理解這名乞丐的過激行為。
成果:調(diào)查“指標(biāo)”八十項
“我和每個乞丐接觸時,都要變著戲法問他們幾十個問題!标愑抡f,為了使自己的研究系統(tǒng)化,他精心制作了《合肥市乞丐生存狀況調(diào)查提綱》,上面有80個調(diào)查“指標(biāo)”,需要向乞丐一一詢問,然而,在調(diào)查中,他只能憑記憶提問,所以80個問題往往只能問到六七十個。
記者看到了幾份《合肥市乞丐生存狀況調(diào)查提綱》,其中包含這樣一些內(nèi)容,如“基本情況”“衣食與住行”“從乞與娛樂”“家庭與組織”“教育與醫(yī)療”“世俗與理想”等。陳勇把自己所接觸的每個乞丐很專業(yè)地稱做“樣本”,對每個“樣本”的調(diào)查情況都要用一份提綱記錄。陳勇還就提綱中的有些問題制作了一些圖表。
“目前,我已重點接觸了70多名乞丐,少者對話半個小時,多者對話一個多小時。部分乞丐十分坦誠,將自己的真名和老家地址都告訴了我!标愑抡f,他幾乎每天都要把所見所聞所感記下來,現(xiàn)已寫下幾萬字的《乞討日記》,而這些都是日后論文的雛形!肮烙嬚撐脑诿髂甏汗(jié)成稿!
不少乞丐讀書看報
“乞丐是一個灰色的群體,因此,他們的精神生活鮮為人知,也很值得關(guān)注!标愑略谡{(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大部分乞丐的精神生活比較貧乏,一到晚上除了睡覺就是打牌,但讀書看報的乞丐也不少。
陳勇說,看書的乞丐大多看武俠小說和卡通圖書,主要用來消磨時間。一名50歲左右的乞丐甚至還從書店租古龍的武俠小說,雖然一開始是為消磨時間,但后來看上癮了,經(jīng)常去租書,“久而久之,讀書就成了他的一種精神生活!标愑抡f。
不過,陳勇遺憾地表示,合肥的乞丐在娛樂方面存在空白,而且“才藝”也很一般,“通常都是吹拉彈唱,或是玩猴子,而我在教科書上看到的許多玩蛇、玩狗等技藝,在合肥乞丐中均未見到。”
乞丐同樣需要尊重
雖然大部分人認(rèn)為乞丐們毫無自尊心與差恥感,但陳勇卻發(fā)現(xiàn)他們同樣是有血有肉的人,同樣需要尊重。
最近,陳勇與一個拉二胡的乞丐坐著聊天時,這個乞丐得知他是大學(xué)生時十分激動。原來,在陳勇來之前,一個年輕人剛從乞丐身邊經(jīng)過,丟下一句話:“這樣的人活著有什么意義?”而陳勇的主動接近則讓他的心靈受到撫慰。臨走時,陳勇和這個乞丐握了手,他激動而猶豫地說:“你真的和我握手嗎?我的手很臟的!
陳勇還向記者展示了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彈吉他的小帥哥。陳勇說,雖然這個男青年靠乞討為生,但他并不愿承認(rèn)自己是乞丐,他覺得自己是在追尋夢想,乞討只是人生旅程中的一個過程,“他說他將來會自謀出路!
失而復(fù)得的感動
“有一個乞討的女孩至今讓我感動!标愑抡f,10月中旬,他在城隍廟遇到了一位乞討女孩,雖然她只有三年級的文化程度,但是很開朗,第一次見面就談了一個半小時,陳勇還將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了她。
分手半小時后,陳勇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相機丟在女孩那里,趕緊回頭去找,然而,女孩不見了,連她鋪在地上的“訴苦狀”也不見了。正在焦急萬分的時候,陳勇的手機響了,電話那頭是女孩的聲音:“是陳勇嗎,你的相機丟在我這兒了,在老地方等我!痹瓉,女孩離開原地是因為尋找陳勇,后來又在城隍廟門口的電話亭給陳勇打電話。
“這件事讓我開心了好長一段時間,我想,乞討并未讓一些人身上的品質(zhì)泯滅,這是我調(diào)查中的最大收獲!标愑抡f。
乞丐對合肥印象不錯
乞丐眼中的合肥市民是什么樣的?這也是陳勇的調(diào)查內(nèi)容。
陳勇的調(diào)查顯示,大部分乞丐都認(rèn)為合肥市民有些“小氣”,大多每次只施舍一角錢。但是,很多乞丐都對合肥的感覺不錯。陳勇接觸到的大部分乞丐認(rèn)為合肥適合生活,而且治安很好。一對在天橋乞討的老夫妻說,他們有幾次丟下缸子,離開天橋去拾破爛,回來時發(fā)現(xiàn)缸子里的錢分文不少。
陳勇的研究要進行到明年春節(jié),因此,當(dāng)記者提出想看看他的定量分析材料時,他慎重地說,希望等論文形成后再將這些材料公諸于眾。
昨天(12月7日)晚上,陳勇又給記者打來電話,表示要請乞丐“撮一頓”,希望記者能“贊助”一瓶酒。(何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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