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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年間,松江城南有一處別墅,粉墻四面圍著,里面亭臺高聳,樓閣林立,一眼看不到邊。這別墅本是嘉靖皇帝賞給宰相徐階的,徐階死了以后,別墅的主人就成了徐階的兒子和孫子。
萬歷二十六年,松江一位姓張的總兵官找到徐階的孫子,說自己想買這座別墅,問多少錢能賣。徐階的孫子沒有立馬報價,先找人估了估,人家告訴他說,這別墅在松江數(shù)一數(shù)二,市值應該在5萬兩左右。5萬兩可不是小數(shù)目,按松江豐年糧價,大米3錢一石,5萬兩白銀折合人民幣近6000萬?墒切祀A的孫子嫌6000萬太少,沒賣。
后來歷經(jīng)萬歷、泰昌、天啟、崇禎四代,前后半個世紀,先后不知有多少買家要買這處別墅,徐家都沒出手。第一,他們還想再賣貴一些;第二,徐階在世時貪污了那么多錢,給兒孫留下那么多遺產(chǎn),他們徐家也不差錢。
到了順治二年,清軍攻占松江,開始屠城,徐階的玄孫徐澹寧帶領(lǐng)全家輾轉(zhuǎn)逃出,偌大一別墅成了清軍的兵營。順治四年,這座別墅又被收歸國有,成了滿清總兵的官邸。順治十七年,清政府給前明遺老落實政策,最后補給了徐澹寧3000兩房款。從5萬兩到3000兩,徐家別墅驟然跌了十幾倍,這下把徐澹寧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恨自己沒看透形勢,更恨自己的父輩祖輩太貪心——房價高了還想再高,一直壓著不出手,現(xiàn)在好了,吃了虧了不是?從這個角度上講,任志強老師以前嚷嚷的“房價一直會漲”理論看來并不靠譜。
再看松江全城的房屋均價。
前面說過,清軍攻占松江,開始屠城,前后殺了兩萬居民,把很繁華一城市搞得跟沙漠古堡一樣,人口密度降下來了,房價自然回落。在明朝末年,松江“名園錯綜,交衢比屋,求尺寸之曠地而不可得”,置業(yè)者為了爭一小間瓦房,“寧揮千金而不恤”。可是在清朝初年,松江最好的房子也不好賣了,“或有華屋減價求售者”,購房者“望望然去之”,光瞧不買。為啥?人口稀少,經(jīng)濟蕭條,看不到升值潛力唄。
幸虧和平時期長了,人口總會增多,經(jīng)濟總會復蘇,房價也總會上揚。進入嘉慶年間,安徽的布商來松江置業(yè),浙江的米商來松江置業(yè),安徽的出版商來松江置業(yè),從鄉(xiāng)下到松江打工的織工和皮匠蜂擁而至,使得原來賣不掉的房子,“今則求售不得”;原來租不出去的房子,現(xiàn)在得給房東塞紅包才能租到。真是滄海桑田。
也許建設(shè)部陳準老師“房價長期看漲”的理論是對的。可是這“長期”有多長,還真不好說。據(jù)我所知,清朝初年松江房價暴跌以后,過了150年才重新上漲。150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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