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8日,日本國際救援隊約20名隊員(蘭色衣裝)在四川北川中學教學樓地震現(xiàn)場用生命探測儀器探尋和挖掘地震災害中失蹤者。 中新社發(fā) 鄒憲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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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日本國際救援隊約20名隊員(蘭色衣裝)在四川北川中學教學樓地震現(xiàn)場用生命探測儀器探尋和挖掘地震災害中失蹤者。 中新社發(fā) 鄒憲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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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時間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中國四川省中北部,一場千年不遇的大地震震撼了全中國,震驚了全世界。
在巨大的地震災害面前,中國政府和人民勇敢而迅速地展開了規(guī)?涨暗目拐鹁葹摹N<睍r刻,國際社會紛紛伸出援手。2008年5月14日,日本總務省消防廳表示,希望派遣救援隊前往中國地震災區(qū)。5月15日上午11時,中國政府正式邀請日本救援隊趕赴四川地震災區(qū)。5月15日下午6時,日本外務省派遣出第一批緊急救援隊員31人,從日本千葉縣成田機場出發(fā)。
藤本正也:日本有一個《國際緊急援助隊法》,根據(jù)這個法律,接到對象國緊急救援邀請以后,24小時以內(nèi)必須派出緊急救援隊。
藤本正也,日本國際協(xié)力機構中國事務所副所長全程陪同日本國際救援隊在四川地震災區(qū)的救災工作。
國際協(xié)力機構是一個技術合作的實施機構,其前身為日本國際協(xié)力事業(yè)團,成立于1974年,一直致力于使發(fā)展中國家在社會和經(jīng)濟方面取得獨立、持續(xù)的發(fā)展。1982年,國際協(xié)力機構在中國設立事務所,以實施技術合作和提供無償資金援助為主要活動目標。根據(jù)日本外務省指示,國際協(xié)力機構中國事務所承擔了此次日本國際救援隊在中國的一些事務性工作。
藤本正也:中國政府正式發(fā)出邀請之前,日本政府和國際協(xié)力機構已經(jīng)做好派遣救援隊準備,所以在收到邀請后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就派出了第一批隊伍。
十年前,藤本正也就在國際協(xié)力機構中國事務所工作過三年,這次是第二次來北京工作。5.12汶川地震發(fā)生時,他已經(jīng)在事務所工作了一年零九個月。
藤本正也:這次我是在地震發(fā)生第二天,5月13號路經(jīng)重慶到了成都,跟大使館的人員一塊到的,在成都跟四川民政廳和外事辦聽取當時的情況以后,我們也提出事前想去看一下幾個災區(qū)。緊急救援隊來成都之前,我們?nèi)タ戳硕冀、綿陽、綿竹、德陽,這是救援隊來之前我們?nèi)ミ^的地方。記得是我們正在德陽醫(yī)院的時候,就聽到中國外交部正式向日本政府發(fā)出派遣的邀請。
5月16日凌晨2點,日本國際救援隊抵達成都雙流國際機場,這是日本政府第一次向中國提供人員進行前線救災活動,也是新中國成立后,第一支在特大自然災害后進入中國的國際專業(yè)搜救隊伍。
藤本正也:日本救援隊隊長小泉崇:我們接到指示到出發(fā)只用了6個小時,從接到中國政府的邀請到派出救援隊花了很短的時間,而且中國的接收單位,中國外交部和四川省外事辦有關人員也非常著急。
5月16日凌晨3點20分,日本國際救援隊離開機場。 5月16日上午9點47分,日本國際救援隊冒著余震危險、沿著扭曲開裂的公路,艱難行進300多公里,趕到了四川最北部的青川縣關莊鎮(zhèn)施救。
藤本正也:第一個目的地是青川縣。其實我們在青川縣去了兩個地方,一個是關莊鎮(zhèn),不過我們到了第一個目的地關莊才知道,這個現(xiàn)場是整個山體滑坡的一個現(xiàn)場,這個山體滑坡的下邊埋著四個村,還有一臺公共汽車,里邊載滿人,好像還有一個小小的幼兒園還是學校,他們就埋在深度大概有70米到100米左右的下邊,因為日本的救援隊的特長是在城市災害里邊,像建筑物倒塌以后,從建筑物的瓦礫下邊尋找生存者,利用一些生命探測儀還有一些器械,有救助犬這種方法,來搜索幸存者的這么一個救援隊。所以說當時因為現(xiàn)場特別混亂,所以說日本的救援隊這些優(yōu)點沒有及時傳達到中方的現(xiàn)場人員那里。
日本國際救援隊在這次攜帶的救災設備中,有三件最新的儀器,第一是世界最先進的生命探測儀,能夠探測到廢墟底下心臟的跳動和輕微呼吸;第二是二酸化碳素探測儀,通過一條細管向廢墟的深處輸入二酸化碳素,可以確認是否有人;第三是地震預警器,可以提前測知余震。除此之外,隨同這批 隊員前往四川災區(qū)的還有三頭救災警犬。
藤本正也:在青川的現(xiàn)場,這個建筑物倒塌的方式,中國跟日本都不一樣,如果是在日本的話,建筑物倒塌還可以剩下很大一塊的墻,所以它下邊會有空間,如果有幸存者,通過他們呼吸,里邊會積了二氧化碳,所以利用生命探測儀可以查到這些二氧化碳,就很容易判斷出里邊有沒有幸存者。在中國,中國現(xiàn)場的這些建筑物都是用磚砌成的,所以一倒塌的話,沒有這種大塊的墻壁,倒塌以后變成粉碎狀的,里邊沒有空間,所以說利用生命探測儀伸到里邊去以后,根本就探不到這些二氧化碳或者其它氣體的一些跡象,很難正確地判斷里面有沒有幸存者。
面對地震造成的大面積山體滑坡,日本救援隊經(jīng)過勘察,確認已經(jīng)無法施救后,在當?shù)卣慕ㄗh下,擅長城市救援的日本救援隊立即轉(zhuǎn)移戰(zhàn)場。 5月16日下午3點30分,救援隊趕到了青川縣城解放街的中醫(yī)院宿舍,這里是一個重災點,一幢6層的宿舍樓完全坍塌。正在家中休產(chǎn)假的宋雪梅和她出生僅僅75天的嬰兒尚未來得及逃生,就被埋在廢墟之下。
藤本正也:那天下午是4點29分開始救助活動。當時我們做的這個救援活動開始以后,得到當?shù)氐膮f(xié)助,一開始用挖掘機,大型的挖掘機把大型的瓦礫都掀開以后,大概到了傍晚左右的時候,這些大型的瓦礫都已經(jīng)搬運完,開始用人力,用手把這些小瓦礫扒開來進行搜索。不過到了深夜以后,因為沒有照明,所以說我趕緊弄了一些照明的設施,一邊用燈光照著,一邊做搜救的工作。
日本救援隊在余震不斷、周邊危房隨時都有倒塌危險的情況下,分成三個小組開展搜救,每兩個小時輪換一個組回去休息兩個小時,用這種交替方式一直徹夜進行搜索工作。
藤本正也:當時的工作時刻表現(xiàn)現(xiàn)在還在我手上,我當時深夜進行工作的時候,我們的工作現(xiàn)場跟帳篷有一段距離,大概用車花十分鐘左右的時間,當時我們沒有這種小型的車把隊員送到帳篷或者從帳篷把隊員接過來。正為這個事發(fā)愁的時候,當時有三個中國的年輕的志愿者,他們是從北京過去的,他們開的車也是北京的牌照,他們聽到這個情況以后,主動跟我們說,他們會隔兩個小時為我們把這些救援隊員從現(xiàn)場送到帳篷,再從帳篷把這些休息完的隊員再送到現(xiàn)場,所以說得到他們的幫助,我們是按照工作時間表,兩個小時一趟交替進行工作。當時我手上拿著這些時刻表,10點45第一批,0點45第二批,2點45第三批,4點45第四批,6點45第五批。按照這個時刻表往返于帳篷和現(xiàn)場之間,連夜進行搜救活動。我們的救援隊最后一班是6點45接送,他們說是6點45接送結束以后,直接要奔到北川還是綿陽去繼續(xù)做志愿者的工作。因為當時是深夜,沒有燈,所以也沒能看清他們的臉,也沒問他們的姓名,現(xiàn)在我的手上有一個號,應該是車牌號吧,應該是他們開過來的車的車牌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找到他們,向他們表示謝意。
5月16日深夜,青川縣中醫(yī)院附近的居民帶著幾箱政府發(fā)放的方便面和開水,自發(fā)來到救援現(xiàn)場,為救援人員提供免費的晚餐,這也是日本救援隊到達災區(qū)后吃上的第一頓熱飯。
藤本正也:第一批隊員從日本到了成都以后,整整一天沒有喝到什么熱的這些東西,雖然是簡單的方便面,他們也吃得也非常高興,所以說在這個緊急救援活動能夠這么順利進行下去,是得到當?shù)鼐用襁有包括前面所提到的北京的三個志愿者,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們的活動也不能這么有效順利地進行下去。
搜救工作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天早晨,上午7點25分的時候,日本救援隊發(fā)現(xiàn)了宋雪梅母女倆,已經(jīng)確認沒有生命反應后,母女二人的遺體最后被救援隊員用手挖了出來并通知了她的家屬,讓家屬進行了確認。在整理好遺體后,日本救援隊全體人員向遺體默哀。
宋雪梅母親:太感謝了,好辛苦,你們確實辛苦!
從5月16日傍晚開始到17號中午左右,日本救援隊員工作了近20個小時。這時,第二批救援隊員30人也趕到了青川與第一批隊員會合,此時,日本救援隊隊員總數(shù)達到61人。
藤本正也:這次派遣緊急救援隊61個人應該是到目前為止日本政府所派出的救援隊當中是一個最大規(guī)模的隊伍,以前有過小規(guī)模隊伍的派遣,如果比這個還要大的話,管理這方面也有很大的困難,所以說這次應該算是最大的一次。
5月17日中午,正在青川縣的61名日本救援隊接到救災指揮部下達的新任務:立即趕赴災情最重的四川省北川縣實施救援。
藤本正也:我們17號晚上10點左右到了北川中學的現(xiàn)場,雖然下著雨,但我們的隊員直接到了北川中學用生命探測儀還有其它簡單的儀器進行探測,并決定在此進行活動后,第二天早上五點開始,隊員們就早早起床,準備這些器材,從早晨開始到晚上一整天在現(xiàn)場進行活動。隊員一開始在現(xiàn)場周圍,建筑物的周圍進行活動,而且如果有余震的話,專門有一個隊員吹哨子,讓周圍的隊員趕緊撤離現(xiàn)場,不過隊員們最后還是都進入到這個建筑物的內(nèi)部進行搜救工作,所以說隊員們都冒著很大的危險進行了搜救活動。
北川中學的這座五層教學樓在地震中整體下陷,地面上僅露出三層。在5月18日整整一天,20多位日本救援隊員冒著極大的風險,鉆入下陷的教學大樓底部,仔細搜救幸存者。
藤本正也:日本的救援隊一共分成幾個組,一個組里邊是有一個操作機械的,還有一個是支援操作機械的,第三個是確認安全的,第四個是做現(xiàn)場記錄的,每個組都有四個人,分為好幾個組,到學校的各個地方去進行搜救工作。
當時到了現(xiàn)場以后,味道也是非常大的,因為過了有生命反應的72小時,而且氣溫一直在上升,所以特別味道非常重,我現(xiàn)在都記得非常清楚。我本人也有三個孩子,而且當時在現(xiàn)場看到的有跟我孩子相同的身材,相同的發(fā)型的孩子的遺體,所以看到了以后,有非常心痛的感覺。
我們18號在北川中學進行搜救工作的時候,大概是在下午三點左右吧,在北川中學的好幾處都發(fā)現(xiàn)了生命反應,特別是有一處的反映非常明顯,當時聽到這個消息以后,我這幾天以來第一次流下了眼淚。當然我這幾天看到一些悲慘的情況,不過我是一直在主力支援救援隊員的這么一個立場,因為每次都得要想著下一步要做什么,下一步要對誰做什么,腦子里一直緊張地想著這些東西,所以一直沒有多想。不過當時聽到發(fā)現(xiàn)生命反應的這個消息以后,我第一次流下了眼淚。
盡管一次次搜救,又一次次終止,但救援隊員們始終沒有放棄尋找幸存者的信念和努力。
藤本正也:我們的隊員從瓦礫堆里把遺體拉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場面就是,這個遺體的面部損傷得比較嚴重,挖出來以后,我們的隊員第一個把一個干凈的布蓋在他的臉部,慢慢拉身體的其它的部分,遺體不是簡單地從瓦礫堆里拽就拽出來,他們是一邊用手挖一塊,再拉出一點,挖一會兒再拉出一點,這種方式。所以拉出一點,他們就用毛毯把遺體裹一裹,很小心地裹,再拉出一點再裹一裹,因為當時有很多媒體在外面,雖然這么說可能對電視臺可能說是不公平,不過因為日本的媒體還有一些中國的媒體,很多媒體想拍這些搜出遺體的鏡頭,所以說我們的隊員作為遺體的家屬這種感情,盡量不讓遺體裸露到外邊,小心地把遺體抱出來以后,做了簡單的默哀以后,交給中方的有關部門。中國的一些媒體把日本的救援隊員對遺體默哀的照片做了很大的報道,我也看到了這個報道。當時媒體報道的照片我們?nèi)w隊員排在遺體的兩邊默哀的場面,其實是在青川的一個現(xiàn)場,當時青川中醫(yī)院的現(xiàn)場已經(jīng)是沒有其它的生命跡象,而且最后是在結束青川的現(xiàn)場決定以后,我們做了集體默哀的這么一個行動。不過在北川,因為剛才上面提到遺體一個一個搬出來,所以我們的隊員不是對每個遺體都是按青川市的排在兩邊默哀,而是每個隊員把遺體交給中方的搬運人員的時候,用合掌的方式簡單地做了五秒左右的這么一個形式的默哀。
5月19日下午2點28分,全中國人民為地震罹難同胞默哀三分鐘。在北川中學倒塌的廢墟上,日本國際救援隊與中國救援人員并肩而立,共同向大地震的遇難者默哀!
參加完默哀活動,日本國際救援隊與中國外交部協(xié)商以后,當天傍晚撤離北川,晚上十點回到成都。5月21日,61名救援隊員結束了在四川災區(qū)的搜救活動,乘飛機回國。
從5月16日到5月20日,日本救援隊在整個這次救援活動中先后轉(zhuǎn)戰(zhàn)了4個救援現(xiàn)場,連續(xù)搜救119個小時,一共收容了15具遺體,發(fā)現(xiàn)七個遺體,交給了中國的救援隊來收容。
藤本正也:非常遺憾,沒有發(fā)現(xiàn)幸存者。一句話很難講出來。當然,我也聽說其它地方過了很長時間以后,也有發(fā)現(xiàn)幸存者的情況,能說的一點就是,日本的救援隊在救援活動當中雖然是沒有找到一個幸存者,不過日本救援隊作為第一個派到中國來的一個救援隊,在現(xiàn)場進行了一周的活動,可以說這個對以后的中日關系還有兩國人民的相互理解和兩國國民之間的感情方面來說是起到很好的影響。說實話,從現(xiàn)場回來以后,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三個月了,我們?nèi)辗铰殕T在外赴任期間一般是三年,不過這十天就等于我也在外赴任一期三年的時間,得到了非常濃厚的經(jīng)驗。所以對在現(xiàn)場我本人的活動,還沒有完全整理好做總結.在現(xiàn)在受災現(xiàn)場也有好多人失去親人,有的是失去父母,有是失去自己的孩子,還在煎熬著的人非常多,所以說一句話、兩句話把這些感受總結出來,我覺得是不應該的,我也想花更多的時間,比如說五年或者十年的時間,再去回想一下當時這十天,究竟這十天對我來說有什么樣的影響,我通過這十天的救援活動,究竟自己學到了什么,對日本和中國人民留下了什么印象,這些我都想花更長的時間去考慮、思考。馬上總結這些,馬上忘掉這些,我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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