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問丨俄羅斯?jié)h學家齊緣:漢學研究如何更接地氣?
中新社莫斯科10月23日電 題:俄羅斯?jié)h學家齊緣:漢學研究如何更接地氣?
中新社記者 田冰
比丘林作為俄羅斯?jié)h學一派開山鼻祖,留下諸多學術成就并垂范后世。俄羅斯?jié)h學家塔季揚娜·科爾尼麗耶娃(中文名“齊緣”),在比丘林開創(chuàng)的圣彼得堡國立大學東方系學習、任教15年。她長期從事漢語教學和漢學研究工作,并堅持舉辦面向青少年兒童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傳播活動等。如何讓漢學研究更接地氣?如何面向大眾、面向青少年傳播中華文化?齊緣日前接受中新社“東西問”獨家專訪時,以親身經歷分享了她的看法。
現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比丘林的漢學研究給當時的俄羅斯帶來什么影響?我們今天如何評價比丘林對中西文明交流的貢獻?
齊緣:尼基塔·雅科夫列維奇·比丘林院士是世界上第一位直接以大量中文文獻資料原本為基礎,向俄羅斯、歐洲乃至世界展示中華文明文化的學者。他的研究思路有別于歐洲那個時代天主教傳教士們筆記式的介紹,同時他不屈從于當時俄羅斯學術界以歐洲標準為尺度的教條學術模式,并全身心地投入其所涉及的學術領域并熱愛終生。他的學術開拓成為俄羅斯?jié)h學研究的頂層設計、初始基因,開啟了俄羅斯?jié)h學研究的新起點。
比丘林不僅留下大量嚴謹的學術書籍(有些至今尚未出版),還為社會公眾撰寫了大量介紹中華文化的文章,在與社會各界精英的交流中介紹其在華生活經歷,闡釋東方文化的精致與融入生活方方面面的儒家思想精髓,讓俄羅斯偉大詩人普希金也為之神往。當然,他也被當時一些評論家批評,但他很少為此做出反應。他曾說,“在我出版的所有作品中,我所展示的中國,就是她以現在的文明和道德狀態(tài)存在的樣子,而我所寫的關于這個國家的內容,就是我親自體驗過的,我把它們留給善意的讀者自己判斷。”
中新社記者:在普通人眼里,漢學研究某種程度上就是學術象牙塔,西方學者也有意無意把漢學當成一種“博物館文化”。如何改變這種狀況?
齊緣:漢學研究,從概念定義、對象領域、研究方法乃至傳播實踐都應當與時俱進,跟上時代發(fā)展的步伐,而不應敝帚自珍囿于“小圈子文化”,否則路只會越走越窄。
圣彼得堡國立大學及其前身的漢學研究就開創(chuàng)自比丘林等人。比丘林結束在中國的使命返回圣彼得堡途中,在恰克圖受到當地俄商巨賈邀請開設漢語培訓學校。這些商人在中俄貿易中收獲頗豐,他們開設漢語培訓的計劃與比丘林傳播漢學的想法不謀而合。比丘林為此編寫了教材,設定了教學大綱,制定了教學原則。俄羅斯商人們與來自山西的中方合作伙伴共同搭建了一條始于武夷山腳下、通過恰克圖等地到達圣彼得堡,并通往歐洲其他國家綿延上萬公里的商貿通道,也就是我們現在耳熟能詳的“萬里茶道”,而比丘林給這條通道添加了文化交流的鑰匙。后來,圣彼得堡國立大學一直保留了請中國“先生”教授口語的傳統(tǒng)。這樣看來,早期在圣彼得堡國立大學里的“先生”們很大概率就是沿著“萬里茶道”來到當時俄羅斯首都做買賣的中國商賈。
在恰克圖開設漢語學校后,這套教學體系不斷完善,并被當時的喀山國立大學東方系所采用,后來喀山國立大學東方系并入圣彼得堡國立大學,因此比丘林的學術研究同他的教學實踐在最早作為俄羅斯科學院學校的圣彼得堡國立大學完成了統(tǒng)一(比丘林是俄羅斯科學院通訊院士)。毫無疑問,圣彼得堡國立大學的漢學教育也有著立足于社會實踐的血統(tǒng)。
除了學術研究、社會實踐,比丘林還希望普通公眾通過其文章介紹,感受他體驗過的、實實在在的中國生活和中華文化傳統(tǒng)。在那個時代,比丘林已在其最大能力范圍內完成了文化交流橋梁的使命。也正是以比丘林為代表的一代代漢學家的不懈努力,使得俄羅斯成為漢學研究大國。
作為比丘林在漢學學術領域的后輩學人,除了秉承其嚴謹的學術作風、開闊的學術涉獵、面向實踐的有效教學外,做好跨越文化的橋梁,成為溝通兩國人民心靈的使者,更是我們應從比丘林身上繼承的。當然,開展這個領域的工作確實很不容易。
中新社記者:以您的經歷來看,漢學研究和實踐,如何面向大眾、面向青少年闡釋和傳播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當代文化,讓大眾更加了解中國?
齊緣:我從兒時就對中華文化產生興趣,要歸功于我的母親,她給我講述她小時候,20世紀50年代,常常攢很久錢購買《中國》這本雜志,還給我講很多有關中國的故事。后來,父母幫我認識了從圣彼得堡國立大學退休的漢學家,我開始嘗試著跟他們學習。
后來我考入圣彼得堡國立大學東方系,從本科讀到博士畢業(yè),其間在中國進修,并與我先生相識結婚,隨后他也入職圣彼得堡國立大學教授漢語,成為圣彼得堡國立大學教授漢語的中國“先生”。
從2010年開始,我與我先生就利用業(yè)余時間在社區(qū)少年宮、圖書館,義務向俄羅斯青少年兒童介紹中國文化傳統(tǒng),我想讓孩子們像我一樣,從小就體驗到認識中國的幸福感,當他們長大后,童年的快樂回憶可以激發(fā)他們的創(chuàng)造力。我懷孕時也依然沒有放下這項工作,也算是對孩子的胎教吧。
我們講授的內容越來越豐富,但隨著時間推移,還是希望能得到一些支持,尤其是在遇到一些困難的時候。
2019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先生接受圣彼得堡國立大學授予名譽博士學位,我們一家有幸受邀參加觀禮。他指出,兩國青年要勇于擔負時代賦予的使命,攜手努力,互勉共進,將實現自身理想融入兩國發(fā)展振興和兩國人民世代友好的偉大事業(yè)中,為中俄新時代全面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發(fā)展作出自己的貢獻。那一刻讓我確信,我們做的活動是值得的。
今年我們的活動更加豐富,在俄中雙方很多機構支持下,我們舉辦了“民相親心相通‘萬里茶道’上中國的世界文化遺產與非物質文化遺產暨中華文化走入社區(qū)系列活動”,全年面向圣彼得堡市廣大市民,在圣彼得堡市中央公共圖書館、中心區(qū)圖書館與萊蒙托夫兒童圖書館三層機構,以“萬里茶道”為軸線介紹中國的世界文化遺產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目前已舉辦了20場。同時還在俄羅斯科學院與俄羅斯博物館舉辦相關學術交流,邀請俄羅斯?jié)h學家、文化學者、武術冠軍等為市民講解展示中華典雅藝術與民間藝術的精華,同時請市民親自體驗、動手參與形成互動。(完)
受訪者簡介:
齊緣(塔季揚娜·科爾尼麗耶娃Татьяна Корнильева)博士,畢業(yè)于圣彼得堡國立大學東方系,普希金列寧格勒國立大學副教授,俄羅斯國立高等經濟大學(國家研究型高等經濟大學(圣彼得堡))附加專業(yè)教育主任。
從2008年開始從事漢學、漢語、中國文化的教學、翻譯工作,并從2011年利用業(yè)余時間義務推廣中國文化。翻譯的當代中國作家作品有:笛安《胡不歸》(2014)、王威廉《第二人》(2017)、林淵液《黑白間》(2017)、田耳《一個人張燈結彩》(2018)。先后發(fā)表學術文章《中國文化中的龍生九子觀念》《中國傳統(tǒng)屋頂上的跑獸文化淺析》《中國文化中的紫微大帝》《齊天大圣:文學人物與崇拜對象》《中國的佛教節(jié)日》《京劇中的關羽臉譜》等。近年來也從事中國影視劇集俄文翻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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