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譚震林 (1902—1983)生于湖南攸縣梅城鎮(zhèn),12歲開始當書紙業(yè)學徒工人。1926年10月在攸縣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谷蘸徒夥艖(zhàn)爭時期,先后任新四軍二、三支隊副司令員,新九軍軍部巡視員,中共華中分局副書記,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zhàn)軍第一副政治委員等職。
新中國成立后,歷任浙江省委書記、省人民政府主席、中共中央華東局第三書記、江蘇省人民政府主席,中共中央副秘書長。國務(wù)院副總理兼農(nóng)林辦公室副主任。黨的八屆、十屆、十一屆中央委員,八屆中央政治局委員,十二屆中央顧問委員會副主任,第四屆、五屆全國人大常務(wù)委員會副委員長,1983年9月30日在北京病逝。
[印象]
高貴中流露出歷經(jīng)滄桑的大氣
7月20日中午,20多名湘籍將帥后人在北京一家飯店的包間聚會。坐在她周圍的湘籍將帥后人中,有少將、中將,譚涇遠退休前任中國科協(xié)計劃財務(wù)部部長,級別是司局級。在座的也都很自然地聽從譚涇遠的吩咐,就像弟弟妹妹聽從大姐的安排,但座中她并非年齡最長。
這群有著同樣背景,生長在北京紅墻大院,經(jīng)歷共和國風風雨雨的將帥后人,現(xiàn)在也都步入了老年。他們相聚,沒有世俗的講究,像群孩子。
67歲的譚涇遠是譚震林兒女中的老大,花白的頭發(fā),一副金邊眼鏡,穿件白花籃底襯衣,言談間,透出一種高貴而歷經(jīng)滄桑的大氣。談到第一次回故鄉(xiāng),她還是樂呵呵地說:“那是1970年,我在北京已經(jīng)無家可歸的時候,第一次回到老家攸縣!
從湖南攸縣城關(guān)書店的裝訂工,到中國第一個縣級蘇維埃政府政權(quán)——茶陵縣工農(nóng)兵政府主席。
從氵米水河畔到井岡山,在毛澤東的領(lǐng)導下,參與創(chuàng)建井岡山根據(jù)地,參與指揮反擊國民黨反動派一、二、三次“圍剿”,保衛(wèi)和發(fā)展閩西革命根據(jù)地,堅持閩西南三年游擊戰(zhàn)。
抗日戰(zhàn)爭中,指揮新四軍取得對日“繁昌大捷”,打開蘇南東路抗戰(zhàn)局面。
解放戰(zhàn)爭中,與粟裕指揮蘇中七戰(zhàn)七捷,挫敗國民黨軍隊對山東的“重點進攻”。打濟南,激戰(zhàn)淮海,渡長江,解放浙江,主政華東。
“文革”中,帶頭“大鬧懷仁堂”……
一生充滿傳奇色彩的前國務(wù)院副總理,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譚震林,在女兒眼中是“小個子,硬漢子”。
名字紀念父母相戀
“我名字中的這個‘涇’,意思就是安徽涇縣,我不是在涇縣生的,是在蘇南生的。當時涇縣云嶺是新四軍在皖南事變前的軍部,父母親就是在那里認識的!弊T涇遠說。
1938年2月,譚震林任新四軍第三支隊副司令員。葛慧敏是名年輕的黨員,年僅19歲,棄學從軍后從上海到臨汾八路軍學兵隊,后被分配到新四軍戰(zhàn)地服務(wù)團,不久,調(diào)到第三支隊。他們在工作中建立了深厚的情誼,1939年6月,他們結(jié)成患難與共的終身伴侶。
1940年3月,中央軍委新四軍分會決定將譚震林從皖南前線調(diào)往蘇南東路地區(qū),領(lǐng)導開展敵后抗日游擊戰(zhàn)。23日晚,譚震林帶領(lǐng)隨行人員,從云嶺出發(fā),4月11日,到達江南指揮部,4月15日,譚涇遠在江南指揮部出生。這一年,譚震林38歲。
1941年1月,發(fā)生了皖南事變,這時,譚震林已遠在蘇南,沒有經(jīng)歷軍部突圍。
曾問父親是否當過叛徒
“文化大革命”時期,譚涇遠已經(jīng)是二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對最能表現(xiàn)父親無私無畏,剛直不阿個性的“大鬧懷仁堂”,她是事情過后很久才知道的。
“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參加工作,但還是住在家里。父親和老帥們‘大鬧懷仁堂’的那段日子,我在家里僅僅知道父親很不高興,但具體為什么,不知道,也不敢問。他們那一代人組織紀律觀念特別強,什么事情都不在家里說!
1967年2月16日,在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中央文革小組”的部分成員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開碰頭會議。對一批批老干部被打倒,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譚震林,見張春橋走進會場,劈頭就問:“張春橋,陳丕顯為什么不讓來北京?”
“文化大革命”中青云直上的張春橋沒有想到有人敢直呼其名當眾責問他。他怔了一下,說:“群眾不答應(yīng)啊!”
這個回答,更加激怒了譚震林。他厲聲地說:“你口口聲聲說群眾,還有黨的領(lǐng)導呢?你們的目的就是要整掉老干部……40多年的老革命被你們整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我不是為自己,是為整個老干部,為整個黨……砍腦袋,坐監(jiān)獄,開除黨籍也要斗爭到底!”
這時,“中央文革小組”的陳伯達、康生、姚文元等也都已到場,譚震林的正義讓這伙人感到瞠目結(jié)舌。隨后,陳毅、葉劍英、徐向前、聶榮臻、李先念、李富春、余秋里等老一輩革命家也都對這伙人的倒行逆施予以譴責。
這就是著名的“大鬧懷仁堂”事件。但是,當時毛主席聽取了“中央文革小組”一伙人的歪曲匯報,嚴厲批評了譚震林等老同志。此后,“大鬧懷仁堂”被稱為“二月逆流”,譚震林作為“二月逆流的黑干將”,遭到錯誤批判。
在這以后,江青、康生等人污蔑譚震林是叛徒,譚涇遠回到家里問父親:“爸爸,這是怎么回事?”譚震林說:“你要相信組織,相信黨。毛主席了解我!
無家可歸回老家
1969年9月底,林彪、江青一伙以中央的名義,將一批老干部逐出北京。譚震林被“護送”到桂林,幽居3年。
譚涇遠說:“‘文革’前,我家住在中南海乙區(qū),李富春家住第一個院,我家住第二個院,鄧小平家住第三個院,陳毅住第四個院,后面就是劉少奇家。這些老一輩,我們在散步的時候經(jīng)常可以遇見。父親去了桂林后,1970年我從東北回到北京就無家可歸了。這個時候,我第一次回了老家攸縣!
“二月逆流”后,譚涇遠作為“黑干將”的女兒被下放東北。從東北回京,已經(jīng)沒有父母的等待,甚至連寄身之所也沒有。這個時候,譚涇遠能夠想到的去處,就是父親的老家攸縣城關(guān),那里還有叔叔。
“那時叔叔也在挨整,我輾轉(zhuǎn)找到他。他把我?guī)Щ丶,逢人不說我是譚震林的女兒,說是堂妹的同學。我這樣就在老家住了一段日子!被貞浧疬@段心酸的經(jīng)歷,譚涇遠臉上仍然保持著微笑。
和丈夫都是“黑”人出身
采訪時,譚涇遠的丈夫虞大江坐在旁邊也津津有味地聽著妻子講故事。他是譚震林在井岡山時期的老戰(zhàn)友江華的兒子。記者問:“您退休以后在做些什么?”虞大江笑著說:“給她當司機!
說起自己的婚姻,譚涇遠還是直率爽朗:“我們是小學同學,那個時候,他父親是‘三反’分子,我是‘黑五類’子女。以前,他有女朋友,我有男朋友!母铩瘯r期,我們的父母都被打倒了。1971年,我在七機部工作,一個阿姨把我們叫到一塊,就處上了。都知根知底的,又都是‘黑’人,門當戶對!
耀邦叔叔捎口信
“九一三事件”以后,一批老干部的處境開始有了轉(zhuǎn)機。1972年,毛主席參加陳毅元帥的追悼會,在小范圍內(nèi)對“二月逆流”予以了平反。
當時,胡耀邦把譚涇遠找到家里說:“你要趕快給你爸爸報個信,讓他給主席寫信,F(xiàn)在又有人造你父親的謠,說,譚震林講在什么范圍把我打倒的,就要在什么范圍給我平反!薄耙钍迨逯喇敃r的政治氣候根本不可能,要我盡快給我父親報個信!弊T涇遠說。
當年5月份,譚涇遠已經(jīng)去桂林看望過父親了,年內(nèi)不可能再有假去桂林。如何將胡耀邦的口信帶到,譚涇遠想到結(jié)婚請婚假。
“我的結(jié)婚報告遞上去了,他們不批,說,你的情況我們清楚,但對虞大江要政審。他是江華的兒子,政審通不過,他們就拖著不辦。這個時候,很多阿姨讓我找鄧穎超媽媽。我就寫了封信,當時婦聯(lián)的一位阿姨把信轉(zhuǎn)去了,鄧穎超媽媽在信上作了批示,七機部就乖乖地批準我們結(jié)婚了。”
1972年12月26日,是毛主席的生日。譚震林特意選擇這一天將信發(fā)出去。毛澤東收到信后,當即批給中央政治局,同意譚震林回京。
父親是個男子漢
在譚涇遠眼中,父親譚震林一直很忙,總是不在家,而且對子女要求很嚴格,是嚴父也是慈父。
“每年春節(jié),他總是張羅舉辦家庭文藝聯(lián)歡會,他的拿手好戲是京劇《借東風》,后來又喜歡唱現(xiàn)代京劇《沙家浜》中郭建光的唱段“朝霞映在陽澄湖上”。父親還喜歡和媽媽合唱新四軍時期的戰(zhàn)歌《繁昌之戰(zhàn)》,家里其樂融融。
譚涇遠說,父親是個講真話,敢負責,疾惡如仇,剛直不阿的男子漢。不說大鬧懷仁堂,就是在1959年的廬山會議上,那個時候,對彭德懷已經(jīng)開始批判,但是在小組發(fā)言上,父親還是肯定彭老總的不朽功績和崇高品德。(記者 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