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五一”大塊的時間,《紐約黑幫》這樣超長的片子很難看得下來?赐瓴胖,它是那種如雷貫耳但滋味如蠟的片子,張藝謀說“它比《芝加哥》更有野心”,可野心如果沒有成功做注就成了奢糜的狂想。我要是奧斯卡的評委,也不會把寶貴的一票投給沉悶和平鋪直敘。
馬丁·西科塞斯是這樣一位導演:在好萊塢工作近三十年,多次提名奧斯卡但從未得償所愿。在斯皮爾伯格、盧卡斯等人依靠上億美元和電腦特技吸引觀眾時,他始終以自己獨特的視角,冷靜地剖析著社會和人類的種種陰暗面。在商業(yè)利益主導一切的環(huán)境下,這樣的追求顯得尤其可貴?蛇@部片子顯得表達欲過分旺盛手法又太單調(diào),只想著拷貝一出就進入史詩巨著的方陣,就有點難為自己也欺負觀眾了。
在片中,迪卡普里奧演得不錯,卡梅隆·迪亞茲也艷光盡斂用心演繹,丹尼爾·戴·劉易斯的馬臉也給出了紐約黑幫老大雄霸陰鷙感覺。失敗的是影片的整體感覺,說它是《美國往事》吧,它沒有幾十年打拼卻逃不出“死黨”背叛的人生悖論,說它是《地下》吧,它沒有超現(xiàn)實主義的迷幻色彩,說它是《英雄本色》吧,它沒有吳宇森鮮嫩的暴力美學和小馬哥卓然的風采。也許是我對紐約的那段紛亂歲月缺乏應(yīng)有的了解,我只覺得這片子說深刻深刻不起來,說血腥血腥得沒特色,說故事就是一尋常的復仇記,說節(jié)奏根本就缺乏變化。最不能容忍的是最后一點,沒有高潮就沒有情緒積聚和釋放的過程,沒有重頭戲就不能在關(guān)鍵時刻把什么東西深深地楔進我們心里,這是導演之過失。張藝謀曾這樣說到“電影后遺癥”,說我們看一部電影,兩三年以后能記住的只是影片的一個細節(jié)或者幾個畫面(當時他在為《英雄》的“形式大于內(nèi)容”答辯)。如果以這個標準衡量,《紐約黑幫》能留下的也就是劉易斯的飛刀剽悍地穿過迪亞茲的發(fā)梢,飛旋的砍刀帶著令人心悸的呼嘯落在迪卡普里奧的身側(cè)。這兩個鏡頭發(fā)生在同一場戲中,它也許是馬丁用心經(jīng)營過的核心情節(jié),可是這記重拳被全片給稀釋了。
據(jù)說該片第一次剪接下來長達五個小時,當馬丁擦了擦額頭的汗自以為大功告成時,影片的發(fā)行方怒了。要知道,這樣的長度作為一個泰山北斗般的大導的收山之作是不錯的,但作為一部耗資巨大要通過院線放映收回成本的商業(yè)片來說是災(zāi)難性的。沒有多少人肯花這么多時間聽一個老人絮叨。于是,馬丁不得不再次走上剪接臺,像削割自己般地把片子剪成兩個半小時。這部筋骨俱在卻血氣不足的作品就此出關(guān)?梢韵胂,導演在“精兵簡政”中難以取舍的痛苦,也可以想象電影減半后無法保證詳略得當和輕描重彩的分寸感。寬容點看,馬丁不過是一個有著強烈史詩情結(jié)的導演而已,他是不該被指責的。發(fā)行方也不過是對錢財?shù)幕亓饔惺值年P(guān)注,誰又能說這不對?錯就錯在,兩者的對接沒做好,沒有堅挺銅板的無私支持,藝術(shù)是很難單獨存活的。也許,馬丁是真的老了,他的電影理想跟不上當今電影工業(yè)匆促的腳步。
來源:北京青年報 作者: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