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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南縣,長江邊上的兩個中國地方,承載了日軍侵華期間制造的最大災(zāi)難。
廠窖,湖南洞庭湖邊南縣一個富庶的小鎮(zhèn),日軍在這里制造了僅次于南京大屠殺的第二大慘案,創(chuàng)二戰(zhàn)時法西斯一天殺人數(shù)量之最:三天,殘暴的日軍殺掉了3萬多平民、已經(jīng)放下武器的士兵,包括老人、嬰兒、孕婦……
一直到今天,卻沒有一個犯下罪行的日本老兵前來謝罪。
這是中國人心中永遠的痛。
即使是在64年后,那如同刻進心底的慘痛記憶仍然會刺痛心靈。
今年12月初,記者在廠窖慘案發(fā)生地——益陽市南縣廠窖鎮(zhèn)采訪,當聽到從當年日軍刺刀下逃生的幸存者,敘述那些恐怖的日子時,仍然覺得不可思議——那到底是人間還是地獄?人怎么可以這樣泯滅自己的良知,去屠殺自己的同類?
幸好,我們還有幸存者來見證歷史?墒,這些經(jīng)歷傷痛的歷史見證人,已日漸減少。
郭鹿萍:身體被刺穿后麥田里逃生
在夜色籠罩的燈光下,從日軍刺刀下逃生的郭鹿萍老人撩起衣服,露出了被日軍刺刀刺穿過的腹部。肚臍上面,一塊肉深深陷了進去,不仔細看,就如同長有兩個肚臍。
12月4日晚上,82歲的他再次回憶那一場景時,仍然憤怒不已。
“1943年5月9日前兩天,我們那里(汀浹洲)人來人往,到處是逃難的人,日本人的飛機在天上來回掃射!彼貞浾f,逃難的人帶了大堆小堆的東西,當時廠窖地上、河里到處堆滿了衣服、被子、糧食等各種物資。
郭家當時開了一個藥鋪,5月7日,家里已經(jīng)把女眷和弟弟全部送到桃江避難去了,父子倆舍不得丟開家,就留守在家里?尚蝿菰絹碓骄o張。他和父親離開了家,躲到了不遠處一個李姓大戶家。那個屋子最后躲了100多人。
1943年5月9日,十多個日軍包圍了房子,把他們趕到了附近一個小學的坪里,100多人被分成三群,用繩子綁住右手連在一起,然后要他們靠墻站住。就在他們驚惶不定的時候,日軍操起刺刀就捅進了排在第一個的曹木匠身上。曹喊了聲“日本鬼子真的殺人啦”隨后歪倒在地。
郭老告訴記者,他被刺刀從肚臍上面一寸處刺進,從右肋骨處刺出。后面補刀的日軍又在他前胸處捅了八九刀,幸虧不深,才得以存活。
日軍走后,還有幾個人沒有當場死亡,有些人的腸子露了出來,痛苦的呻吟一直不斷,有人喊著要喝水……后來慢慢地,他失去了知覺。半夜的時候,他從昏迷中醒來,費了半天的勁才解開手上的繩索,然后向附近30米處的麥田爬去。短短的三十米,他估計自己至少爬了一個多小時。
帶著重傷,他在麥田里的死尸中間躲了一天兩夜。傷口失血很多,他就吃旁邊的一些青豆。日軍退去之后,他才被人發(fā)現(xiàn),后來居然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劉銀山:在死尸堆里活了下來
1943年,他在這里死里逃生,僥幸從日軍的刺刀下活了下來。12月5日,在充滿田園風味的家里,他艱難地回憶著那一幕。
全成村離廠窖不遠。那時屬于漢壽縣作新鄉(xiāng)五保的第四甲。1943年的5月9日之后,一批又一批的日軍進入這里。
他和20多人躲進了屋前的那條溝里,結(jié)果被日本人用刺刀捅殺,13人被殺。其中就有他的父親。
“我被捅了幾刀,有一刀從我腋窩這里刺進來,很深,流了很多血。”劉銀山老人脫下衣服亮出明顯的傷疤,說他后來就躲在死尸堆里,居然活了下來。
不到3天,這個甲近200人被殺了,其中還有不少是外地逃難的難民。在他家附近的一條廢堤上,日軍先后強迫200多個老百姓跪倒在地,然后架著機槍掃射,大部分的人被殺掉了。
劉老握緊了拳頭說,當時村里有個年輕漢子被抓后綁到樹上,鬼子用刺刀捅進他的肚子,讓他活活死去。一個婦女在幾個鬼子輪奸后,竟然又用刺刀捅進她的身體,把皮肉絞碎。殺人之外,日本鬼子還瘋狂地燒毀房屋。劉老說,當時他們村的房子多是茅草房,一燒就沒有了。第四甲40多戶人家,就只有3戶人家的房屋沒有被燒掉。一個村就這樣被他們毀掉了。
“我們隔壁的瓦連堤,70多戶被殺絕,那條堤后來被稱做絕戶堤!
希望:能得到日本賠償和道歉
沒有向日本索賠,一直是郭鹿萍的遺憾。
1994年,他的侄子看到中國民間對日索賠的消息,告訴了他民間對日索賠的消息,于是他就寫信給民間索賠發(fā)起者童增寫信。不久后,童增回信告訴了他民間索賠的程序。但由于經(jīng)濟等多方面的原因,郭老沒有成行。
據(jù)鄧德安介紹,由于缺乏組織者和經(jīng)濟方面的原因,廠窖遇難者的家屬、幸存者目前還沒有一個正式向日本提起索賠的程序。
郭鹿萍老人說,他希望得到日本人的賠償,得到他們的賠禮道歉。
血色歷史
“血水河”和“絕戶堤”
歷史記載,1943年,侵華日軍從3月開始發(fā)動了鄂西、湘北戰(zhàn)役。3月9日,日軍侵占華容。5月初,南縣、安鄉(xiāng)等地相繼淪陷。至此,整個洞庭湖北岸地區(qū)均先后淪陷于敵手。擁有10萬之眾的國民黨濱湖駐防部隊第七十三軍等,一觸即潰,紛紛奪路往西、南潰逃。
當他們逃到地處洞庭湖西北水陸要沖的廠窖地區(qū)時,日軍從空中偵察到了這一情況,立即開始從水陸空立體合圍,一場慘無人道的大屠殺隨之開始。
將難民膽汁擠出裝入瓶內(nèi)“珍藏”
在玉成垸,敵人為了“鍛煉”刺殺本領(lǐng),用東洋大刀砍死我男女同胞30多人。在另外一些地方,鬼子將我同胞三五十人為一串,用纖索捆綁拴至汽艇后面,然后開足馬力,拖在河里活活淹死;蛘哂美w繩織成活套結(jié),將我船民、難民的脖子成串鎖住,然后逼入河中使其死去。
在屠殺的過程中,日軍的獸行已經(jīng)到了變態(tài)的地步。同成垸的汪宏奎,當時已60歲,耳有點聾。鬼子見他問話不答,或答非所問,就舉刀將其舌頭與下顎一并割掉,不幾天即慘痛死去。
瓦連堤的彭連山身患肺病,被抓獲后,因其行動遲慢,敵兵便用東洋刀兇狠地將他砍成數(shù)塊,而后將碎尸拋入藕塘中。
有一次敵兵竟用刀將兩個難民的膽囊挖出,然后用手擠出膽汁,裝入隨身攜帶的瓶內(nèi)予以“珍藏”。除此之外,敵人還用剝皮、焚身、敲腦漿、燙身、剖腹、挖眼、割耳、灌涼水等酷刑,肆意殘殺我受難同胞。
日軍在占領(lǐng)廠窖期間,對我婦女同胞更是百般蹂躪,窮兇極惡。小至十來歲的幼女,大至六七十歲的老婦,凡躲避不及者,都不能幸免。
瓦連堤有一懷孕婦女,慘遭敵兵7人輪奸,后又被鬼子踢傷腹部,八九日后悲慘死去。更慘的是,有些孕婦在被強奸后,日軍還用刺刀從肚里挑出胎兒。
日軍3天殺死3萬人
日軍大屠殺的地域,包括現(xiàn)漢壽酉港以東,沅江草尾以北,南縣肖公廟以西,以廠窖大垸為中心,方圓約百十里的地區(qū)。其中以現(xiàn)廠窖鄉(xiāng)及其鄰近地區(qū)受害最嚴重。3萬多人在這場浩劫中遇難。
據(jù)統(tǒng)計,長25華里的太白洲至龔家港沿河一帶,被殺群眾達6800多人;長7華里的瓦連堤一帶,被殺群眾3000多人,73戶被殺絕,瓦連堤被稱為“絕戶堤”;甸安河一帶,被殺群眾3000多人;水固堤一帶,被殺群眾1500多人;連山垸一帶被殺群眾千人以上……
廠窖垸甸安河一帶(又名黑洲子),長僅5華里,寬約200余米,到處是沼澤泥潭,是阻隔東西交通的天然壕塹。5000多名國民黨潰兵和難民試圖從這里逃往漢壽時,被日軍封鎖包圍、屠殺。尸體腐爛后,臭氣熏天,幾里之外還可聞到。從此當?shù)厝吮惆训榘埠咏凶觥把印薄?/p>
血色人物
一名作家的廠窖情結(jié)
談起廠窖慘案,他的話頭就停不下來。
潘文林,這位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新金融》雜志總編輯,心中一直存有一個遺憾:他編著的廠窖慘案電影劇本《洞庭血證》一直沒有拍攝出來。而這個遺憾,一放就是十年。
“南京大屠殺的電影版本有五六個,但是廠窖慘案卻沒有一個,太讓人心痛了!
潘文林是常德安鄉(xiāng)人,跟南縣交界。小時候,他聽說了很多關(guān)于廠窖慘案的故事。長大以后,他心中漸漸有了一個想法:去廠窖,把慘案的情況了解清楚,然后創(chuàng)作點什么。
1998年的春天,他把手頭上的事情料理完后,一頭扎進了廠窖鎮(zhèn)。廠窖慘案紀念館館長鄧德安陪著他,騎著兩輛自行車,沿著當年日軍殺人的路線,從廠窖的龔家港一直走到日軍最后離開的肖家灣。
在采訪的過程中,越深入,他的心情就越沉重。他在那采訪了一周;氐介L沙后,他決定寫個劇本來反映廠窖慘案。這是他第一次涉足劇本創(chuàng)作。
劇本很快就出來了,最開始的名字就叫《廠窖大慘案》,后來改為電影劇本《洞庭血證》。但是,由于資金的原因,拍攝的事宜擱淺了。
在這期間,他自己到處籌錢,拍了一個紀錄片《廠窖慘案》。但是,電影《洞庭血證》的拍攝心愿,一直還擱在他心上。
12月6日,在長沙松桂園,潘文林談起他的劇本,嘆了一口氣:“拍這個電影,我不需要賺錢,只希望把歷史記錄下來就行。但愿有實力的導演能看中它!(記者 倪志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