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四川什邡市紅白鎮(zhèn)紅白初中在5月12日大地震中倒塌的教學樓。教室的黑板還在,但學生已經(jīng)被掩埋在廢墟中。 中新社發(fā) 郭晉嘉 攝
地震等自然災(zāi)害發(fā)生后的72小時,是國際公認的“黃金救援時間”。四川德陽什邡市,距震中汶川僅有30公里,是這次地震受災(zāi)最嚴重的地區(qū)之一。在這關(guān)鍵的72小時里,解放軍官兵和當?shù)厝嗣袢罕姺e極展開救助行動,在殘垣斷壁里展開大營救,結(jié)局或悲或喜,這里,擷取的是其中的三幕。
被埋72小時重見天日
-地點 鎣峰公司
15日下午2時50分左右,經(jīng)過江蘇南京消防地震救援隊近5個小時的奮力施救,四川省什邡市鎣華鎮(zhèn)鎣峰實業(yè)有限公司一名被埋在廢墟下達72小時的工人,被成功救出。
被救的工人名叫田小軍,37歲。經(jīng)現(xiàn)場救治,他的腿被壓傷,但沒有生命危險,目前已被送往醫(yī)院。
田小軍被救出時,在場的群眾包括一名外籍記者都激動地高呼起來,并鼓起了掌。消防救援隊隊長湯立龍說:“這名幸存者的獲救極大地鼓舞了救援隊全體官兵的士氣,也增強了我們一定要努力挽救更多生命的信心!”
鎣峰實業(yè)有限公司是一家化工企業(yè),共有近2000名職工。地震發(fā)生時,在車間上班的大部分工人及時撤出,而在工廠宿舍休息的100多人不幸被埋在了倒塌的樓房下面。截至15日上午,仍有幾十人下落不明。來自南京的消防地震救援隊趕到后,立即啟用切割機、液壓組合破拆工具等進行施工救援。
該公司黨委書記陳乾駒和一些工人家屬守候在現(xiàn)場。陳乾駒回憶說:“發(fā)生地震時,廠里當班的有200多人左右,當班的200多人基本上都跑出來了。沒有跑出來的,大多是在宿舍休息的職工。”
56歲的郭繼全連續(xù)三天坐在現(xiàn)場等著兒子的消息。郭繼全的兒子郭建強今年30歲,是鎣峰公司操作工。郭建強本應(yīng)下午3點半上班,地震發(fā)生時正躺在宿舍里休息。而他的妻子廖玉瓊,因為正在上班而躲過一劫。
余震中救出16個孩子
-地點 鎣華中學
一邊是用作臨時停尸房的小屋死一般的寂靜,一邊是搶險設(shè)備晝夜不息的轟鳴,在四川什邡縣鎣華中學被地震摧毀的校園里,生與死的兩個世界,距離只有20米。截至記者15日7時發(fā)稿時,在歷時60多個小時的生死營救中,有16名孩子從廢墟中獲救。
“違章作業(yè)”35個小時救出少女
四面環(huán)山的鎣華鎮(zhèn),距離這次地震震中汶川僅20公里。12日地震發(fā)生時,300多名學生正在鎣華中學教學樓里上課。
14時28分,大地開始搖晃。幾秒鐘后,整座教學樓倒塌。
地震發(fā)生9個小時后,第一批搶險車輛的燈光,照亮了漆黑的鎣華鎮(zhèn)。
誰也不知道倒塌的大樓究竟埋了多少個孩子,更不知道他們中的多少人還活著。部隊救援現(xiàn)場總指揮、武警水電三總隊政委程躍進說,當他們到達現(xiàn)場時,廢墟下面?zhèn)鱽砗眯﹤清晰的聲音:“叔叔阿姨,救命!”
清理建筑碎渣,然后按照板、梁、柱的順序用吊車吊開大樓主架,最后用手把孩子們扒出來,武警官兵“像繡花一樣”開始了這次特殊的搶險。
16個孩子就這樣獲救了。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是女孩——或許是因為女孩的生命力強,或許是因為女孩跑得慢,從而滯留在了生存機會更大的教室中部空間。
第16個獲救者,是15歲的初二女孩廖友瑤。對她的營救整整持續(xù)了35個小時,僅為研究營救方案就開了三次現(xiàn)場會,因為她埋得太深了——五層的教學樓廢墟中,她困在第二層,雖然上身和雙手都能動彈,交叉著的雙腿卻牢牢地壓在了殘垣斷壁之間。
武警救援隊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力量,仍然無法把女孩拉出來。有人建議截肢,隨即遭到否決——沒有人愿意看到這個面容清秀的女孩從此走向不完整的人生。
營救人員不得不采取最原始的方法:頭朝下探進女孩被困空間,用榔頭、電鉆、千斤頂和一切救災(zāi)現(xiàn)場能找到的小型設(shè)備,一塊塊敲下壓在她身上的混凝土。
就在營救廖友瑤的35個小時里,鎣華又經(jīng)歷了10多次余震。緊挨著教學樓廢墟的綜合樓,在一次次震動中搖搖欲墜。
“這是這次搶險中最困難的部分!蔽渚娙傟11支隊副參謀長王淑建說,“在一座隨時可能倒塌的大樓旁搜救,完全是違章作業(yè)。但為了孩子們的生命,我們別無選擇。”
被壓學生廢墟下看書
“你是最勇敢、最堅強的孩子,馬上就能出來了……”隔著層層疊疊的石礫,涂云鼓勵著等待營救的孩子們。
作為武警水電三總隊主管質(zhì)量安全的科長,涂云對任何慘烈的受災(zāi)畫面都有心理準備。然而,孩子們一個細微的動作,卻讓他的眼淚嘩嘩而下。
——當被告知要少說話、保存體力時,好幾個孩子翻看起了與身體一起被埋在廢墟下的課本。
“山里的孩子不能跟城里的孩子比,我們必須多看書才能寫好作文!29歲的初一一班班主任陳全紅曾這樣教育她的學生們。孩子們商定,從各自的壓歲錢里拿出10元,湊在一起到舊書市場買些優(yōu)秀作文、名人名言之類的課外書籍。
今年的錢早就湊齊了,陳全紅卻一直沒能找到價廉物美的書店。
“我對不起你們,沒有給你們買到好書。”在地震中幸存的陳全紅說,這是她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悲傷與倦意,全顯現(xiàn)在陳全紅的眼睛里。幾十個小時里,她目不轉(zhuǎn)睛守在救援現(xiàn)場,迎接著每一個絕處逢生的、幼小卻堅強的生命。
“陳老師,我以前做了很多錯事,原諒我好嗎?”這是女孩張曼見到陳全紅后的第一句話。
或許是覺察到了自己嚴重受傷的手指和腿,羅瑤對抱著她的武警戰(zhàn)士說:“叔叔,我想彈鋼琴、跳芭蕾舞……”
還有那個似乎永遠長不大的男孩蔣蒙,笑著告訴向上拉他的救援人員:“你拉吧,我能忍住。”獲救后則反復念叨:“下面還有人……”
所有的大人們都以為,久違的親人和陽光會讓孩子們放聲大哭,但16個獲救的孩子卻都只是默默地流淚。即使被壓在廢墟下面時,看不到對方面孔的他們也忘不了互相提醒:“千萬不要睡著了……”
為30余學生打開生存通道
三名老師獻出年輕生命
-地點 紅白鎮(zhèn)
德陽什邡市紅白鎮(zhèn),曾是一座鄰山而居的秀美小鎮(zhèn),昨天,成為生死營救的“戰(zhàn)場”。為了廢墟中的生命,來自黃繼光團的上千官兵、樂山預(yù)備役旅、政府工作人員及社會各界志愿者,不知疲憊,不顧艱辛,傾盡全力。在受災(zāi)最為嚴重的紅白鎮(zhèn)中學、紅白鎮(zhèn)小學,F(xiàn)場,幾位焦急而悲痛的孩子家長正坐在一邊等候。他們目光所在的方向,黃繼光團的官兵們正在拼命奮戰(zhàn)。
“出來了,出來了……”廢墟中出現(xiàn)了一位遇難者遺體。一旁焦急等候的人們立即認出,這正是被掩埋在廢墟中的張輝兵老師。“快看,他的兩只手臂,都指向了逃生大門的方向……”另一位參與營救的紅白中學老師告訴記者,他從被營救出來的學生口中得知:地震發(fā)生之時,張輝兵老師正在二樓的講臺上,距離房門只有一步之遙。發(fā)現(xiàn)地震之后,張老師立即叫孩子們往外跑,并用雙手撐開房門,將孩子們一個一個地往外推。等十來個同學跑出一樓之后,整幢教學樓就塌了下來,張老師卻倒在了房門之下。
“可憐我那些優(yōu)秀的老師們和學生們,他們大多數(shù)都還埋在廢墟下……”營救現(xiàn)場,紅白鎮(zhèn)中學、小學校的校長孟明福十分悲傷。這位從1983年起就當校長的54歲的長者,已經(jīng)欲哭無淚。
接受記者采訪時,孟校長掰著指頭講開了:30歲的中學物理老師張輝兵,孩子才4歲多,救出10多名孩子后犧牲;27歲的小學二年級語文老師王周明,娃娃剛剛1歲,救出10多名孩子后犧牲;26歲的小學一年級老師湯鴻,孩子剛剛才半歲,救出10多名孩子后英勇犧牲……
空降兵部隊救出82名幸存者
據(jù)在什邡市進行救援的空軍空降兵部隊介紹,什邡市受災(zāi)較嚴重的是位于山區(qū)的洛水鎮(zhèn)、鎣華鎮(zhèn)、金花鎮(zhèn)、紅白鎮(zhèn)等。從13日開始救災(zāi)以來,該部隊共搜救814人,其中幸存者82人。
防疫工作成為重點
從前天開始,什邡市開始放晴,氣溫逐步升高,昨天,最高溫度已經(jīng)達到28攝氏度。隨著死亡人數(shù)的增加和氣溫的升高,防疫工作將逐步成為重點。
記者注意到,在這里參與搜救的部隊官兵和志愿者,大部分都戴著口罩。據(jù)在此參與自救的鎣峰實業(yè)有限公司職工黃茂秀介紹,所有生還的職工,目前都被安排在什邡市城區(qū)公司的總部,包括職工家屬和當?shù)剞r(nóng)民,都居住在公司總部的防震棚中。每天回到住處后,參與自救的職工都會被要求用消毒水洗手,并用消毒水噴灑衣服進行消毒,所有職工都分發(fā)了口罩,保證至少人手一個。
無名尸體當天處理
隨著清理出來的尸體越來越多,尸體處理也成為防疫重點。據(jù)在什邡市參與救援的部隊官兵介紹,目前,尸體的處理,以就地掩埋為主,每個鎮(zhèn)都有救援人員專門負責尸體的搬運、挖坑和填埋,警戒執(zhí)勤。以洛水鎮(zhèn)為例,約有100人專門負責此項工作。原則上,為了避免疫情發(fā)生,當天挖出的尸體,當天就要填埋。尸體挖出后,一般是先搬運到當?shù)氐逆?zhèn)上,由家屬來認領(lǐng),有人認領(lǐng)的尸體,就由公安機關(guān)進行登記,沒有家屬來認領(lǐng)的尸體,就成了無名尸!盁o論是否有人認領(lǐng),當天都要就地掩埋!毖诼袷w的地點,由當?shù)卣x擇,一般選擇在隱蔽的山坳中!伴_始的時候,考慮到對死者的尊重,我們爭取一個人一個坑,進行掩埋,但現(xiàn)在尸體越來越多,已經(jīng)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了!(據(jù)本報記者 田乾峰、劉薇 新華社《華西都市報》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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