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扯他褲腳的小女孩已經(jīng)沒有了動靜,只是睜著眼睛看著他們,再過了一會兒,她的眼睛慢慢閉上了。
他開始哭泣,車里所有的人都在哭,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哭,車在抖動。
一個男醫(yī)生當機立斷,因為沒有手術的條件,他找了一把菜刀,在菜刀沒有經(jīng)過消毒,人也沒有麻醉的情況下,生生將左腳砍下來。
劉文定,《綿陽晚報》的總編輯助理,在他的堅持和帶領下,《綿陽晚報》成為第一個進入北川的新聞媒體,北川的災情得以迅速傳出。那張感動無數(shù)國人的“敬禮娃娃”照片便是出自他帶赴北川的攝影記者之手。他并不是一個旁觀者。在這場災難中,他的整個家族死的死,傷的傷,劉家差不多去了一半。記者和劉文定傾談的4個小時里,這個年過半百的中年人,難抑悲傷,哭了又哭,邊哭邊說,記者是邊哭邊記。那時,地震帶來的創(chuàng)傷和悲痛,如“5·12”那天的震波一樣,巨大而深刻。
1
出報
當天只有7000份報紙,但還是讓綿陽人在電視臺、電臺都受影響的情況下得到了關于地震的準確消息。
●5月12日14時28分
和風輕拂,江景開闊,這是綿陽本就有的景致。
地震發(fā)生時,《綿陽晚報》總編輯助理劉文定正在辦公大樓四樓,準備當天三點鐘編前會的內容,今天正好是他值班。
這天沒有不同于往日,但一切就在14點28分改變了。
劇烈的晃動開始了,辦公桌上的東西都跌落地上,文件柜倒地,人也摔到了地上。從四樓跑到一樓并沒有花多少時間,到了樓下,劉文定看到了同事們的驚恐和四周的慘狀!熬d陽遭地震了。”劉文定的意思是,綿陽是震中,應該是遭破壞最厲害的地方。此時,他還無法想到汶川,甚至北川。
劉文定的反應很快。
他馬上做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操起電話,但發(fā)現(xiàn)此時已經(jīng)沒有了信號。第二件事情,立即讓記者部副主任去地震局了解情況。第三件事情,明天怎么出報。
●5月12日16時30分
很快,消息反饋回來,是汶川大地震,當時的消息是8級震級。
印刷廠肯定出大事了。劉文定決定開車去看一下。到了印刷廠,劉文定看到頂棚都下來了,地上到處都是地縫,有的地方甚至已經(jīng)翻漿。
最讓劉文定欣慰的是機器沒有出問題。機器沒有問題可還是出不了報紙,此時全城斷電。發(fā)電機里只有能維持一小時印刷的柴油。
劉文定派了一輛車,帶了三個油桶,到附近去找柴油。
趕回報社之后,他組織了幾個人到四樓將組版機抬下來放到一輛車里,準備有余震時轉移。
劉文定開車到綿陽師專,他知道那里有發(fā)電機。綿陽師專同意了劉文定的用電請求。
劉文定的沉著對第二天的出報起到了很大作用,正是買回來的柴油使得印刷廠的機器得以正常運轉。第二天,報紙如同往日一般在7點鐘就上街了。雖然受到地震影響,當天只有7000份報紙,這只是平時的十分之一,但還是讓綿陽人在電視臺、電臺都受影響的情況下得到了關于地震的準確消息。
2
出發(fā)
聽著兩邊山上亂石不斷滾落的聲音,劉文定抱歉地對楊衛(wèi)華說,“兄弟,真對不起,我把你帶來,可能就把你給送了!”
●5月12日17時
北川縣委組織部的一個干部趕到了綿陽,他是坐農(nóng)民的摩托車跑出來報信的。“北川非常嚴重,一片平地,死了很多人。”這是綿陽人從北川方面得到的第一個消息。
柴油買回來了。雖然只有兩桶半油,不過這可以支持4個小時。出報沒有問題了。
此時宣傳部下了命令,要求各媒體記者到重災區(qū)去。劉文定要求帶隊,理由充分,“我是北川人,熟悉地形”。
劉文定將12個人分成三輛車,每車間隔半小時出發(fā),這樣如果遇到滾石,塌方或者余震,不至于全軍覆沒!岸悸窳,誰干活”。
此時手機的短信平臺已經(jīng)恢復,但電話仍然不通。
●5月12日22時
出發(fā)了,劉文定和攝影記者楊衛(wèi)華坐第一輛車。車在半路,有短信傳來,宣傳部發(fā)命令,從安全角度出發(fā),要求各報社記者在安縣集合,第二天早上一起進去,晚上進去太危險!拔覀円M去”。劉文定信念堅定。
距離北川還有10多公里,在擂鼓鎮(zhèn)附近,公路已經(jīng)遭受很大破壞,山石鋪滿公路,隨處可見尸體。
更危險的是不斷有山石從山上滾下來,由于公路緊貼大山,對車對人都構成了威脅。
一輛救護車攔在路中,前面道路已經(jīng)被封死。劉文定下車指揮附近的人清理一下路面!巴T谶@里很危險,不能在這里等死!鼻謇磉^后,劉文定的車剛開過去,又一堆亂石落下來,后面路又斷了。
大地還在劇烈顫抖,山上不時有巖石滾落到公路上,窗外漆黑一團,車在蜿蜒的山路上顛簸行駛著,由劉文定和攝影記者楊衛(wèi)華組成的第一梯隊,就像敢死隊一樣在前面開路。前面又有近百米的路面被塌方亂石掩埋。聽著兩邊山上亂石不斷滾落的聲音,劉文定抱歉地對楊衛(wèi)華說,“兄弟,真對不起,我把你帶來,可能就把你給送了!”
臨出發(fā)前,愛人李春梅哭著坐在車里不下來,“要死一起死!薄澳憧抟矝]有用,我做的是媒體,如果做別的工作我可以不去!眲⑽亩ǖ膽B(tài)度很堅決,他認為,大災難就是大考驗,就是大機遇!敖裢砭褪怯刑齑蟮睦щy,《綿陽晚報》記者也要在現(xiàn)場,在第一時間采訪到重災區(qū)的災情!彼麑廴撕蛣袼膱笊珙I導說:“你們不要勸了,這是記者的天職!如果我們離重災區(qū)最近的媒體都沒有在第一時間里報道,以后我們還咋個辦報?今天,我就是翻山越嶺,也要走到北川!”
正是劉文定的堅持,才讓《綿陽晚報》成了第一個進入北川的新聞媒體,讓北川的消息迅速傳出來。也才有了楊衛(wèi)華的“敬禮娃娃”那張震動全國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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