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語 ——
為了討回合法的血汗錢,農(nóng)民工滿含無奈地玩轟動效應(yīng),成了中國很多城市風味相同的一道“酸辣菜”。不管怎么說,“跳樓秀”畢竟是非正常、不正當?shù)挠懶绞侄,是與社會法治精神格格不入的。但是一味地指責和懲罰并不能解除農(nóng)民工跳樓秀背后的無奈與辛酸,在權(quán)利表達和利益訴求渠道的完善健全方面多用心用力,才是解決問題的正途。但愿“跳樓秀”導演李某永遠失業(yè),“跳樓討薪”的劇目不再上演。
聲音
我很擔心,總在勸他不要去跳樓,也不要叫別人跳樓。他總是滿口答應(yīng),可他每次總禁不住別人的苦苦哀求,看著別人無助的眼神,他的心又軟了,只好答應(yīng)去試試。
——李某現(xiàn)任女友小賀
“有人說李某是跳樓討薪的策劃者、組織者,說句心里話,我們需要這樣的人。有了他,我們討錢時心里才踏實、有譜。很多像我這樣的小包工頭文化水平低,工程款長時間沒法討回,心里就亂了。而李某人很聰明,懂得很多,說話頭頭是道,知道怎么去討錢。有好幾次,都是他幫忙將錢要回來的。
——小包工頭蘇五能
“我怕了,我想向警方自首”;“我最大的希望是農(nóng)民工不再為討不到工錢而哭泣”
幫人討薪,孝感男子屢屢“導演”農(nóng)民工跳樓秀。此事經(jīng)本報獨家報道后,引起了中央電視臺等全國媒體的高度關(guān)注。前日,導演者接到百余個要求采訪的電話。目前,他因擔心自己的行為危害公共安全,有意向警方投案自首。昨日,本報記者與導演者李某進行了深度對話。
談經(jīng)歷
“包工頭欠薪,害得我妻離子散”
28歲,身高1.67米,很瘦,雙手布滿老繭,左手拇指殘留傷痕,一皺眉,額頭布滿川字形魚尾紋。這就是跳樓秀“導演者”李某。
前晚10時許,在漢口唐家墩一處偏僻的民房內(nèi),記者與李某進行了對話。一樓8平米的空間內(nèi)陰暗潮濕、異味撲鼻,沒有洗手間,沒有地方曬衣服,這就是李某和女友租住的房子,算上水電房租,每月150元。
李某說,1999年,他從孝感來到武漢,學了兩年廚師后,轉(zhuǎn)行做泥工。這些年來,他去了北京、黑龍江、廣東、福建、浙江、安徽、湖南、四川、湖北等,幾乎跑遍了大半個中國,在武漢大概待了6年。干了這么多年,到現(xiàn)在,他還欠別人4000多元未還,而無法討回的工錢高達6萬元。
記者:講講你的打工經(jīng)歷。
李某:(伸出布滿老繭的雙手)這都是我做工留下的印記,(指了指左手大拇指)這是在黑龍江做工時被鐵錘砸的。兄弟三人,我是老大,18歲時被別人帶出門。剛開始是學廚師,盡管做廚師不會餓肚子,但拿到的錢不多,兩年后我就改行學做泥工,現(xiàn)在專門負責給人做裝修。
干了幾年后,以為帶班能掙錢,就從老家邀約了20名老鄉(xiāng)到武漢做事。從2004年到2007年,我?guī)е@些老家來的農(nóng)民工,沒日沒夜地干,可到結(jié)賬時,工錢不是被包工頭挪用了就是包工頭卷款溜了。
那些年,我非常害怕回家過年。每到年前,總有農(nóng)民工天天跑到我家要錢,父母只得好吃好喝外加好言好語伺候。沒有拿到錢,我不能回家,總是在大年三十晚上9點鐘才敢偷偷回家,次日大早就回武漢,以此躲避討錢的人。
那些年,年邁的父母天天替我擔驚受怕,即便過年,臉上也難得擠出一絲笑容。這些經(jīng)歷不堪回首,我害怕回到過去(眼睛濕潤了,雙手趕緊蒙住臉)。
記者:辛辛苦苦做工,討不回錢,對你及家人產(chǎn)生了什么樣的影響?
李某:(陷入痛苦之中)我2003年底結(jié)的婚,有個女兒。因為沒有錢,從女兒出生到現(xiàn)在,我與她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到兩個月。因為沒有錢,加上討薪者頻繁登門,妻子不堪其擾,2007年,她堅持與我離婚了。我至今還記得協(xié)議書上寫有“欠債,無償還能力,日子沒法過”這一條。
第一跳
“當時我真想跳下去”
李某說,2007年,他曾在位于漢口諶家磯的某大學一個學院工地做事。工程完工后,學院將工程款如數(shù)付給了老板,但老板以各種理由拖延,拒不付錢。
那年冬天,他爬上了中南路某房產(chǎn)公司30樓樓頂。
記者:這是你第一次跳樓嗎?為什么想到去跳樓討薪?
李某:是的。其實,我從來沒想過以跳樓的方式討工錢。那次確實是逼得沒辦法了。當時,我已經(jīng)兩年沒回家了,妻子三番五次地鬧,父母也是心力交瘁。我對自己發(fā)誓,一定要拿錢回家過年。討要多次,最后,我想到了跳樓。
記者:當時是抱著一種什么樣的心態(tài)?
李某:那時想得很簡單,一定要討回錢,討不到錢就跳下樓去算了。
還記得那次,我在樓頂站了很長時間,幾乎快暈過去了,真想一下子跳下去。樓下不少好心人,包括民警都在勸說我。要不是他們勸說,說不準我現(xiàn)在已不在人世了。后來,欠錢的老板來了,一共付了我們31萬元,我如數(shù)要回了3萬元欠款。
當“導演”
“他們跟我一樣可憐”
初嘗跳樓討薪成功的喜悅,聰明的李某發(fā)現(xiàn),跳樓討薪的成本低,成功率高。李某說,此后他還有一次跳樓經(jīng)歷。隨后,自己再沒有跳樓了,而是幫別人討薪,“導演”農(nóng)民工跳樓。
記者:求你幫忙的人是如何找到你的?
李某:我的人緣好,有很多朋友。每年過生日,都有三十至五十個小包工頭一起給我過生日。一般都是他們找我的,或者引薦的。
記者:你自己的錢討回來了就行,為什么要“導演”跳樓?
李某:不是我主動的,是他們多次找我,我們都是在一起做事的朋友,他們跟我一樣可憐。
我非常痛恨欠錢的包工頭,他害得我妻離子散,好端端的家庭被毀了。我不想看到更多的家庭被毀。
記者:還記得第一次導演跳樓討薪的情形嗎?
李某:當然,很深刻。就是傅家坡長途汽車站那次,我是導演者,當然也是跳樓者,那是我第二次跳樓。
那天下著很大的雪,幾十名工人涌到了車站,我和4名工人爬到樓頂,頂著大雪站著,當時臨近春運,車站的人很多。
我給你們報社打了電話,還報了警。記者和民警都趕來了,省客運集團的領(lǐng)導也來了,還找來了欠款方的代表。后來,因擔心出意外,營救我們的民警將警官證押在我們手上,我們就下了樓。6.8萬元錢很快就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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