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場哨響,比分定格為3∶1,中國女子冰球隊的21個姑娘興奮地在球門前圍成一圈兒,慶祝來之不易的勝利,也為即將結束的冬奧會之旅作結。本場比賽獨中兩元的隊長王莉諾像往常一樣為隊友鼓勁,而打進反超一球的副隊長孫銳已經淚流滿面。
這是28歲的孫銳最后一次征戰(zhàn)冬奧會,因為不舍,也因為上一場慘敗給瑞士隊的遺憾,孫銳說,實在忍不住眼淚。
同樣是最后一次征戰(zhàn)冬奧會的王莉諾,則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精彩表演中。她說,很享受這場比賽,也很滿足第七名的成績,“賽后向觀眾致意時,我在心里默念:再見了,冬奧會!”
盡管今天戰(zhàn)勝斯洛伐克隊是中國女冰在本屆冬奧會上僅有的勝利,但不管是隊員、教練還是前來觀戰(zhàn)的冬季運動管理中心主任趙英剛,在賽后感言里都一再重復著“不容易”三個字。
從1998年長野冬奧會的第四名,到無緣2006年都靈冬奧會,再到此番重新殺進冬奧會,中國女冰經歷過輝煌,也忍受過寂寞。作為隊里唯一一名見證過4屆冬奧會的老大姐,王莉諾告訴記者,隊員基本上都是在“玩兒命”,“你們看不到護具蓋住的傷,全隊沒有一個不帶傷的,如果脫了護具亮出來傷痕,我保證你們會哭!
“為什么受傷了還在堅持打?我們不堅持誰來堅持?我們沒有后備力量,沒有能頂上來的年輕隊員,所以,我們沒有選擇!闭f到這里,王莉諾明顯激動起來。
對于對抗性極強、體力消耗極大的冰球運動來說,隊員通常都要輪番上陣。而中國隊在最后一節(jié)上場的球員幾乎總是那六七個人,這令對手都相當吃驚。中國隊芬蘭籍主教練漢努·森圖拉也證實了這一點。他說,今天比賽前孫銳就一直頭痛,所以,她第一節(jié)表現(xiàn)并不好。但因為實在無人能夠替代,孫銳第二、第三節(jié)只能咬牙堅持,并最終打進關鍵1球!瓣犂镉泻芏嗄贻p隊員,但因為沒有經驗,所以左右局面的還是幾名老隊員。”
對第七名的成績感到滿意的森圖拉,與王莉諾有著同樣的感慨:“中國女子冰球隊的水平很高,但中國隊需要更多的球員來打球才能發(fā)展下去。”
只是這個期望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依然很難。在上世紀末期中國女冰最紅火的時候,全國一共有3000多名注冊球員,而現(xiàn)在只有80多人。王莉諾說:“其中真正的職業(yè)選手也就是今天你們看到的這些!
事實上,除了這支國家隊,中國女冰還有一個青年集訓隊。趙英剛告訴記者,能夠組建青年隊本身就挺不容易,指望她們頂上老隊員留下的空缺,顯然還操之過急。所以,王莉諾說,她很擔心自己退役后,中國女冰會出現(xiàn)滑坡。她希望能夠通過媒體呼吁一下,“讓更多的家長送孩子來打冰球吧!沒準兒哪天你的孩子就會出現(xiàn)在冬奧會賽場上為國爭光呢!
但說完這話后,王莉諾也忍不住苦笑起來,“現(xiàn)在的家長沒幾個愿意送孩子打冰球,沒有梯隊,沒有體系,沒有市場,也沒有政策上的支持,孩子進了國家隊也就像我們這樣,如果進不了國家隊就更沒有出路了。”
說起出路和待遇,王莉諾的語調明顯高了起來:“我們的成績比其他很多項目的成績都要好,但我們21名球員中拿工資的只有6個人,我是工資最高的,月薪才2000元。很多隊員都是靠家里貼補,完全憑著熱情在打球。至于退役后的出路,就更讓人迷茫了!
正是因為看不到出路,缺少扶持,中國女冰在失去參加都靈冬奧會的資格后,一度陷入低谷。2004年入選國家隊的齊雪婷說起那段經歷依然感慨:“看到瑞士隊進入都靈冬奧會后,我的心里很疼,心想那本來該是我們的位置啊。那時隊里的氣氛也很壓抑,老隊員沒心氣兒,我們年輕隊員就更覺得看不到未來!
但最終她們還是扛過來了,不僅沒有解散,還在時隔8年后重返冬奧會賽場。所以,趙英剛告訴記者,中心對她們根本沒有成績上的要求,“在和對手的訓練條件、群眾基礎完全不在同一層次的前提下,中國女冰能夠出現(xiàn)在這里本身就是成功。而且女冰的小組賽對手美國隊、芬蘭隊,都是世界最高水平的隊伍。我們的隊員表現(xiàn)出的旺盛斗志和良好技戰(zhàn)術水平,不僅我滿意,代表團滿意,整個冰雪界都很滿意!
不過,趙英剛也承認,舉國體制是這支隊伍延續(xù)至今的重要保障。每年有半年以上的時間在國外訓練比賽,多打比賽,多和強隊交手,這也是保證國家隊技戰(zhàn)術水平的先決條件。
但正如王莉諾所言,保持一支隊伍短期的高水平不難,但沒有后備力量和群眾基礎,這支隊伍將很難持續(xù)發(fā)展下去。特別是本屆除中國隊以外的所有女冰參賽隊,其所在國家的男隊也都是奧運參賽隊!八麄兌际莵碜员┻\動發(fā)達的國家,男冰帶動女冰發(fā)展是市場規(guī)律,只有男冰強了,女冰才會有市場!
趙英剛告訴記者,因為從這支國家隊身上看到了希望,中心已經開始著手未來的長期規(guī)劃:“經歷過都靈冬奧會的低谷后,中國女冰還是有了一定發(fā)展,一是國家隊水平提高了,二是組建了國家青年隊,三是哈爾濱市和齊齊哈爾市已經出現(xiàn)了五六支少年隊。所以,我們的下一步就是要制定出可持續(xù)的發(fā)展計劃,其中重要一項就是聯(lián)合社會各界力量擴大冰球人才的基數(shù)。”
讓冰球在有條件的地區(qū)重回校園,將是中國冰球未來發(fā)展必須邁出的重要一步。“現(xiàn)在北京的中學里已經有二十五六支冰球隊,每年都會組織比賽。哈爾濱市和齊齊哈爾市現(xiàn)在也是年年在中小學校搞冰球比賽,就是希望讓更多的孩子熟悉并喜愛這項運動。當然,我們還需要和教育部門合作,爭取更多的政策扶持!
從娃娃抓起是需要時間作為保障的,從冬運中心眼下政策來看,中國女冰以及青年隊仍將是未來的重中之重,而早已淪為不入流球隊的中國男冰還將繼續(xù)在“貧困線”上掙扎——注冊球員不足500人,真正打球的只有哈爾濱隊、齊齊哈爾隊和佳木斯隊,重溫20年前的繁榮景象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所以,中國女冰還將在男冰不入流、缺乏后備人才、少人關注的寂寞中獨自堅守,至于還要堅守多久,趙英剛所說的長遠規(guī)劃能否付諸實施顯得至關重要。
說起中國女冰的未來時,31歲的王莉諾苦笑道:“肯定不會像溫哥華的天空那么晴朗。”而24歲的齊雪婷卻告訴記者,她已經可以看到美好的未來:“我相信下屆冬奧會時,我們會打得更好。”
有人歡喜有人憂,但不管怎樣,相比4年前的迷茫,現(xiàn)在的中國冰球至少又多了個堅持下去的理由。 曹競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