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jīng)書面授權)
剛結(jié)束不久的亞冬會上,速滑等一系列冰上項目照例成為了大家關注的焦點,而另一個大領域——雪上項目,卻在冷遇中悄然綻放
★ 文/陳園園
1月30日,吉林北大湖滑雪場的溫度是零下20度,寒風穿透了人全身的每一塊肌肉。第六屆亞冬會越野滑雪女子短距離自由式比賽正在進行,在滑過1.25公里之后,吉林姑娘王春麗和哈薩克斯坦隊員葉蓮娜·克洛明娜幾乎同時“摔”過終點線。
無暇顧及撲倒在地的隊員們,中國和哈薩克斯坦的教練條件反射一般,同時沖到影像分析儀前面——照片顯示王春麗最終奪得了冠軍,差距是0.09秒。
一直佇立一旁、神情嚴肅的瑞典籍中國隊主教練貝肯一把將王春麗抱了起來。已經(jīng)在中國執(zhí)教了一年半,入鄉(xiāng)隨俗的貝肯很清楚:在家門口拿到的這枚亞運會金牌,對中國越野滑雪項目今后的發(fā)展,對于越野滑雪隊的隊員們,對于他自己,有多么大的意義。
作為中國冰雪外教團隊中的一員,貝肯給越野滑雪帶來的變化,終于得到了認可。
改變從吃開始
去年7月底,中國滑協(xié)才與貝肯正式簽訂了為期一年的合約;而去年2月份都靈冬奧會前,貝肯已經(jīng)開始工作了。
“他來了之后,確實給我們帶來了很多變化”,其中最顯著的是技術層面的改進:“我們之前的教練一般都呆在國內(nèi),他們對于世界上最好的運動員正在使用的技術處在摸索之中。而貝肯來了之后,很多原來沒聽過、不理解的東西,他可以直接教給我們!弊鳛殛爢T,王春麗一點點體驗著這樣的變化。
王春麗說,貝肯就任之后,首先改變的是,訓練沒有那么累了,再也沒有遇到害怕訓練的情況。平時除了在山溝里訓練之外,貝肯還會經(jīng)常帶她們出去玩。
曾經(jīng)執(zhí)教瑞典國家隊多年的貝肯說,自己主要著力改變了各方面的一些細節(jié)問題。這其中包括改變隊員們的早餐食譜。
摒棄含糖量高、熱量低的白面包,要隊員們改吃黑面包。不主張吃太多雞蛋,基本不喝可樂等飲料,而改吃酸奶、麥片一類的食品。貝肯告訴記者,在他看來,教會隊員們?nèi)绾纬,是一門很重要的功課。
隨貝肯一起來中國的,還有他的朋友、一名專業(yè)的打蠟師。在世界高水平的越野比賽中,一秒之差往往影響十幾個名次,而給雪板打蠟是決定勝敗的一個關鍵環(huán)節(jié)。
在一個高技術的團隊里,一定要有一個很高技術的打蠟師,中國就缺了這個。“我們以前每次出去參加國際比賽,都很詫異,看挪威、瑞典的隊員們,人家怎么那么快,咱們的板怎么就那么慢呢?同樣用的是進口的好蠟,但不同的打蠟師,打出來卻很不一樣!蓖醮蝴惛嬖V記者。
打雪蠟是一門很講究的學問,需要綜合考慮比賽當天的溫度、風向、雪的濕度、黏度、運動員的情況,以及比賽的項目特點,才能打出好的蠟。而且每一次都得打出很多幅雪板,讓運動員去試用挑選。
在歐洲,打蠟師是一個非常熱門的職業(yè)。兩個實力相近的運動員相遇,誰的板著雪速度稍微快一些,就會占很大的優(yōu)勢。
從去年首次走上世界杯賽場,到這次亞冬會奪取單項冠軍。用王春麗的話說,中國越野滑雪隊每一次都有突破,越野滑雪隊的6名姑娘們幾乎每一天都處于興奮的狀態(tài)之中。而所有的這些改變都是從貝肯到來之后開始的。
外教帶來雪上項目的春天
和越野滑雪一樣,雪上項目的許多隊伍也都感受著外教帶來的改變和碰撞。前滑雪協(xié)會秘書長、中國滑雪協(xié)會技術專家單兆鑒告訴記者:參加本次亞冬會的一共有10名外教,其中雪上項目有5名,主要集中在越野滑雪和冬季兩項中。
單兆鑒告訴記者,“過去請的外教有很主動來中國的,有的甚至不要酬金,或者要的很少;但這次請的水平普遍比較高,針對性好,代價高一點但能產(chǎn)生效益!
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的加拿大籍教練達斯汀,因都靈奧運會的一枚金牌而在中國迎來自己教練生涯的春天,在亞冬會上奪冠自是意料之中。
而德國老帥克勞斯·西爾伯特無疑是其中含金量最高的“金牌外教”。他率領的中國冬季兩項隊在亞冬會上屢屢包攬前三,進一步穩(wěn)固了冬季兩項在雪上項目中的地位。
外國面孔的加盟,以及他們帶來的新鮮的訓練方法和理念,是冬奧會之后滑雪隊一系列可喜變化的深層動因。
賽后,亞冬會冬季兩項隊領隊王文剛高調(diào)宣布:“我們決定延聘西爾伯特到2010年,還要給他加薪!”
相比之下,貝肯就沒有那么幸運了,盡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他屢屢向滑雪協(xié)會示好,表示想簽約到2010年冬奧會。但目前看來,續(xù)約前景尚不明朗,高學東稱:“合同期限暫時就一年,續(xù)約事宜還要再研究”。
至于原因他不愿多講,只是強調(diào),這個項目是冬奧會上競爭最激烈的,追起來很難。
處境依然窘迫
本屆亞冬會,雪上的21項比賽中國隊總共收獲8金、8銀、8銅,是歷屆亞冬會最好的一次。中國的兩個傳統(tǒng)強項冬季兩項和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掀起攬金狂潮,霸主地位進一步穩(wěn)固。
除女子越野滑雪取得突破之外,年輕的單板滑雪隊也被普遍看好。2003年5月,中國才從日本引進U型場地單板雪上技巧項目,4年之后,中國隊就在亞冬會上摘取一銀一銅,進步可謂神速,連日本隊都嘖嘖稱嘆。
“本次亞冬會總地說來挺不錯的,比料想的要好。之前正好趕上備戰(zhàn)都靈冬奧會的時候,國家和地方都投入比較大,管理上和資金的保證有加強,場地條件也有改善了,國家隊也有機會請國外的教練,到國外去訓練,但不知道能不能保持住!眴握阻b在接受本刊采訪時表達了這樣的擔憂。
借著備戰(zhàn)冬奧會的余溫,本次雪上項目的上升有目共睹,但制約中國滑雪發(fā)展的諸多問題并沒有從根本上得以解決。是短暫繁榮,還是新生的開始?仍然存在著許多的未定因素。
“中國是從冰上開始輝煌的,所以都關注冰上,雪上基本上是沒有什么人過問的!倍緝身楆狀I隊高學東說。
在滑雪協(xié)會前秘書長單兆鑒看來,滑雪發(fā)展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開展的地域太窄,而能開展的,恰恰又是經(jīng)濟欠發(fā)達地區(qū),“基本上是吉黑兩省,外加解放軍隊。”與冰上相比,雪上的基層人員少得可憐。高學東介紹說,所有業(yè)余體校的基層隊伍加在一起,從事冬季兩項男女項目訓練的只有30個人左右;高山滑雪,有不足60人;越野滑雪大概有100人左右。相比之下,冰上項目的基數(shù)要大很多倍,僅以速度滑冰為例,每年注冊的人口就有六七百人。
到現(xiàn)在為至,中國滑雪還沒有一個可以稱其為國家隊,都是國家集訓隊的性質(zhì)?罩屑记捎捎诔煽儽容^突出,從準備都靈冬奧會開始,就開始常年集訓,但也沒有國家隊的建制,都是臨時性質(zhì)的。
據(jù)單兆鑒介紹,到目前為止,中國尚沒有一所研究滑雪運動的機構(gòu),沒有真正的科研人員,也沒有一本研究滑雪技術理論的書籍。
“有的國家隊還可以到外國去訓練,但地方隊的訓練條件可以說是現(xiàn)在世界上主要滑雪國家中訓練條件最差的!眴握阻b說,他曾經(jīng)遇到過冬天不訓練的基層滑雪隊。因為沒有錢,買不起煤球取暖,冬天只能讓孩子們在家里貓冬,夏天再出來練習些跑跑跳跳。更別提買專業(yè)的滑雪器材了。
長久以來,滑雪的大多數(shù)項目一直處于這樣的怪圈中:成績越差,越得不到重視,導致投入越不夠,成績也隨之更差。
去年都靈冬奧會上,韓曉鵬在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奪得了雪上首金,這一枚金牌敲開了滑雪界從去年至今一系列積極變化的大門。
但滑雪的發(fā)展還是挺困難的,除了自由式之外,雪上在全運會上沒有設項。
王春麗在本次亞冬會奪冠后接受采訪時說道:“中國一直以來,都沒有拿過越野滑雪的單項冠軍。我們賽前也是鼓足了勁,因為這個機會很重要,我們要是拿到這塊金牌的話,對以后的發(fā)展、條件的改善都會有很大的作用。” ★
(感謝《新體育》雜志特約記者楊彪對本文提供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