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一個真切的時代，眼睛也透亮了

　　——專訪《人世間》導演兼總制片人李路

　　電視劇《人世間》的出現(xiàn)似乎是一件注定的事——它就是要在這個節(jié)點，自然地流淌出來。

　　最初，李路一口氣讀完了小說《人世間》，被作品中“人的縱深性”打動，也激發(fā)了他骨子里對現(xiàn)實題材的創(chuàng)作欲望。接著，在冷風呼嘯而過的東北黑土地上，李路像是總指揮，先打好“地基”，再一層層地把電視劇《人世間》這座大樓蓋起。

　　于是，一部橫跨50年的中國家庭史詩畫卷，以“光字片”周家為中心緩緩鋪展開來。一座北方小城，一群忙碌的人，展現(xiàn)了人世間的千萬種生活情態(tài)。

　　我們與李路的交談，聊的是《人世間》，又不只是《人世間》。從這里開始，李路對國產(chǎn)劇的發(fā)展以及如何走出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并將在今后迎接更多的挑戰(zhàn)。正如他所說：“真實地呈現(xiàn)人類的情感、講好現(xiàn)實故事并不容易，卻是講好中國故事的必修課?！?/p>

　　李路

　　國家一級導演，著名制作人，主要代表作有電視劇《老大的幸福》《人民的名義》《巡回檢察組》等；其作品多次榮獲中國電視“金鷹獎”“飛天獎”等業(yè)內(nèi)權(quán)威獎項。李路長期堅持“有情懷、有力量”的創(chuàng)作理念，形成了題材獨特、關注現(xiàn)實、貼近時代的藝術(shù)風格。

　　-本報記者 王一

　　以“平視”的角度講述一個時代

　　解放周末：《人世間》掀起了全年齡層的追劇熱潮，大結(jié)局后仍然熱度不斷，遠超出您的預期了吧？

　　李路：沒想到的是這部劇能這么徹底地擊中觀眾。很多觀眾說，看完《人世間》后眼睛都亮了，因為淚水把污垢洗干凈了。了解了一個最真切的時代，眼睛也變透亮了。

　　解放周末：作為導演的您，也看哭過嗎？

　　李路：我其實是個淚點很高的人，在生活中幾乎不哭。但拍這部戲，有的時候眼淚很自然地就流出來了。秉昆父子“和解”、要引爆自己的老工人、孫小寧南下打工等好多場都讓我很感動。我們拍著拍著，經(jīng)常監(jiān)視器周圍就有人哭了。

　　我覺得每個人的“點”都不一樣，這個點和經(jīng)歷有關，比如身邊有人下崗的，經(jīng)歷過家人生老病死的，和親人有過誤會、糾葛甚至仇恨的，都會在看到相應的情節(jié)時被觸動，從劇中也會看到自己。

　　解放周末：您曾說，最想讓《人世間》這部作品替父輩們說話，“喚醒”當下社會。您最希望替父輩們說些什么？“喚醒”的又是什么？

　　李路：喚醒的是我們對家的感情，喚醒的是由于社會高速發(fā)展，人與人之間缺失的那種親情和友情。

　　過去，鄰里之間到別家吃飯都不用打招呼，而今大家住一幢樓里都互不相識，這才時隔多少年？過去，我們朋友間經(jīng)常見面，現(xiàn)在更多的是靠手機聯(lián)系，這才時隔多少年？我們真的太容易忘記了。

　　我希望讓人們“記得”，并沒有“仰視”或者“俯視”任何人、任何時代，而是以一種“平視”的角度，心平氣和地講故事，講那個時代的故事?？催@部劇，年紀大的人會想到自己當年就是這樣，一些情景歷歷在目；年輕人會知道你舅下崗就是這樣，你姑做生意就是這樣，你爸上學時就是這樣，我們這個時代和那個時代就連接起來了。

　　堅信溫暖是生活的底色

　　解放周末：《人世間》整部劇都在不斷地放大普通人的善和美，這是有意為之嗎？

　　李路：這也是我一直堅守的，就像我之前拍的《老大的幸?！贰渡介珮渲畱佟芬粯樱乙话阆矚g以溫暖為主色調(diào)的劇。我認為，在《人世間》里沒有很壞的人，只有爭奪自己的利益、有些自私的人。當然，過程中也有很多曲折，也讓人悲傷，但主基調(diào)還是溫暖的。

　　這可能也是我觀察社會的視角，或者說社會應該有的一種狀態(tài)——溫暖大于寒冷，善良多于邪惡，光明勝于黑暗，也應該是影視作品的主流表達。溫暖的、積極的、向善的主基調(diào)，恰恰就是中國的現(xiàn)實主義，也是我們一代代中國人的生活方式。

　　如果不把這些東西放到前臺來總結(jié)，相反，我們看的劇都是職場中的鉤心斗角、生活中的爾虞我詐，這些成為一個社會的主要表達，是非常奇怪的現(xiàn)象。我們本來就生活得很辛苦了，工作有壓力、生活有挑戰(zhàn)，還要把一些不陽光、不向上的東西放大卻缺乏價值判斷地給大家看，我不喜歡，特別討厭。

　　解放周末：您在生活中也是個溫暖的人吧？

　　李路：我覺得我是個暖男?？赡芫鸵驗樽约河羞@種特質(zhì)，才能比較關注人性中的溫暖。我總覺得我看到的世界還挺好的，我沒有把喜樂放大，我只把溫暖放大。我看到的社會新聞還是好消息占多數(shù)，那種花邊新聞、獵奇故事，我從來不看，直接過濾掉，我不想讓負能量的信息污染我的大腦。

　　解放周末：我們曾專訪《人世間》原著作者梁曉聲，文章的標題是《補上“好人文化”這堂課》，《人世間》是否依舊是對“好人文化”的追求？

　　李路：當然是，我們之前提倡“五講四美”，每年會向雷鋒同志學習，評選“感動中國”年度人物等，都是為了樹立好人的形象，助推“好人文化”的產(chǎn)生?！昂萌宋幕笔歉苍诹簳月暲蠋煹淖髌防锏?。

　　我和梁曉聲老師有很多共同之處，“好人文化”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點，這決定了《人世間》的價值體現(xiàn)。也許個人和社會的發(fā)展會有傷痛，會經(jīng)歷困苦和迷思，但始終堅信溫暖存在，始終堅持對“好人文化”的矢志追求，這正是中國人生活里的底色。

　　“這個劇一定要生逢其時”

　　解放周末：努力呈現(xiàn)溫暖，勢必不會有那么多戲劇沖突、不那么抓人眼球，您擔心收視率嗎？

　　李路：我自己拍的電視劇，我對收視率還是挺有把握的。因為我知道我的劇要傳達什么、賣點在哪里，這些都是要提前預估的。對觀眾的心理走向、當下人們的需求，我還是有預期的，所以我覺得我的幾部劇對這些的判斷還算準確。

　　解放周末：的確，不管是您拍攝的《老大的幸?！贰度嗣竦拿x》，還是《人世間》，好像都踩在了準確的節(jié)點上。

　　李路：是的，就是到這個節(jié)點了，自然流淌出來的。演員的表演是自然流淌的，導演的工作是自然流淌的，原著也能在這時自然地流淌，都很流暢，也不刻意。

　　2010年《老大的幸?！凡コ龅臅r候，人們都在呼喚慢生活，要提升幸福感；2017年，《人民的名義》火了，那時反腐、“打虎拍蠅”是人人關心的話題。再說《人世間》，它回顧了過往的這四五十年的人間溫暖，改革開放的起起伏伏，中國走到今天的成績，現(xiàn)在，就是缺少一部這樣時長、這樣體量的電視劇。我覺得，確實需要這種東西了，它就自然而然該來了。

　　導演對時代要有緊密的思考，一定是“這個劇要生逢其時”。如果不關注社會、不關注時政、不關注觀眾的所思所想，就不會和觀眾產(chǎn)生共振，就不會“爆”。其實題材無好壞，每一個題材都可能勾起觀眾的神經(jīng)。簡單地說，要做個觀察家，復雜地說，要做個思想家。

　　解放周末：如今，我們關注現(xiàn)實的電視劇還是比較少的。

　　李路：不是一般的少，是特別的少，因為很多“現(xiàn)實主義”的劇并沒有真正地關注現(xiàn)實，是沒有根的。在前不久中國作協(xié)舉辦的《人世間》座談會上，作協(xié)黨組書記張宏森曾說，好多反映當下的電視劇，主角是沒有父母的，三四十集里，從來沒有父母來過電話。沒有父母，人物都是憑空蹦出來的嗎？

　　還有些人說，只有無情批判現(xiàn)實的才是現(xiàn)實主義作品。在我看來，光批判肯定不行，單純地照搬也不行，這些切合點拿捏的程度，就是創(chuàng)作者創(chuàng)作能力的體現(xiàn)。

　　從數(shù)量看，中國電視劇產(chǎn)量居世界第一。我們的產(chǎn)量太驚人了，其中也有不少好東西。但整體上看，數(shù)量高于質(zhì)量，我們有了高原，但需要更多的高峰。

　　在現(xiàn)實題材的作品中，關注工人的作品就更少了，這也正常，因為影視也是一個產(chǎn)業(yè)，它作為商品的屬性非常重要，拍工人題材沒人看，誰肯投資？沒人投資，自然也就沒法拍了?！度耸篱g》可以說打破了這一點。

　　生活的細節(jié)都是毛茸茸的

　　解放周末：在《人世間》中，您把極致的美學追求貫徹到底，從美術(shù)、攝影到服裝道具等方方面面下足了功夫。這些真誠的細節(jié)對一部作品來說意味著什么？

　　李路：我一直和我們的服裝道具組講，《人世間》的每一件道具、每一件服裝，都要講故事、都要參與表演。

　　我們就是想讓觀眾能一眼“夢回”那個年代。劇組搭了4萬平方米的景，燈線就用了7萬米，足足裝了幾十輛超長箱車。道具庫有1萬多平方米，那些舊物件都是我們征集來的。

　　演員身后的掛歷，每年都有不同的摩托車女郎，還出現(xiàn)了演員寧靜；電風扇的價格，收音機的款式，一點都不能錯；墻皮做了脫落感、風霜感，報紙也要把它做成煙熏過……這些生活的細節(jié)都是毛茸茸的。

　　《人世間》關乎的是一種“耐性”，如何將時代的烙印精準地呈現(xiàn)出來是一項艱巨的工作。我們的團隊像是一個細心的老匠人，一點點地復原出中國人半個世紀以來“吃穿用度”的細節(jié)。

　　解放周末：也有一些年代劇，精致到令人出戲。演員們在意熒屏形象、服裝布景也與年代不符，甚至有網(wǎng)友評價這是一種熒屏消費降級。

　　李路：對于一部現(xiàn)實主義作品來說，它一般描寫的是我們周圍的人——我們自己，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兄弟姐妹。真實性就像ABC，是最基礎的。

　　你看我們這部劇有100多個角色，一個是一個?！傲【印辈荒茏材?，還要一看真是工人的樣。你要是找個弱不禁風的人來演，根本就不可信，不像工人，看著就干不了重活。

　　解放周末：看著就不像的電視劇為什么還會存在，還有市場呢？

　　李路：當資本進了影視產(chǎn)業(yè)之后，都是想迅速地增加體量，增加產(chǎn)量。如何在這種情況下出精品，應該是產(chǎn)業(yè)化過程中必經(jīng)的一道難題。

　　當這種浮躁喧囂過去，熱錢退去之后，這時進來的資本才是經(jīng)過反復思考的，把它當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產(chǎn)業(yè)做的。在全球化的趨勢下，我們能看到世界各地的優(yōu)秀影視作品，這時候你要再來虛假的，老百姓也不會接受。

　　現(xiàn)在，我們正在逐漸變好，作品質(zhì)量有所提升，更注重演員的表演能力和藝術(shù)品德，粉絲管理也更規(guī)范。我們需要時間，這個行業(yè)里的每個人都應該思考究竟該往哪個方向走。

　　這份“愛”能超越國界與文化

　　解放周末：最近，“迪士尼買下了《人世間》在非中國地區(qū)播放的版權(quán)”上了熱搜，一家以動畫聞名全球的外國公司買下了中國現(xiàn)實主義題材的影視作品，您當時意外嗎？

　　李路：我也有些意外，但后來覺得在情理之中。

　　我曾和BBC (英國廣播公司)談過內(nèi)容上的合作。BBC坦言，最想和我們合作的是武則天的題材，因為他們有個女王，我們歷史上也有一個。他們把1949年以來中國拍的所有和武則天有關的影視作品全部羅列了出來，非常全，而且分析得特別詳細。我覺得很震撼，他們做的功課太值得我們學習了。

　　我也聽說，迪士尼在選擇作品時非常嚴苛，而它選擇了我們，這足以證明，這家影視巨頭對《人世間》在全球范圍內(nèi)的傳播收益情況是持樂觀態(tài)度的。

　　我覺得，文化引進和文化輸出是對等的。這些年，我們引進了西方的很多好電影、好電視劇、好音樂，也是做點我們的好作品給外國人看一看的時候了。

　　解放周末：知道這個消息時，《人世間》剛開拍一個月，對接下來的拍攝有影響嗎？

　　李路：對我們的影響很大，我就會希望，每一個鏡頭、每一句臺詞、每一場戲都要有國際視野，要思考外國觀眾看了會怎么樣。我不怕“光字片”臟一點、破一點，但你的臺詞、制作、氣質(zhì)和視野，一定得是拿到任何地方都不掉價、不丟人的。

　　我們拍每一場戲，都要提醒大家，要讓海內(nèi)外觀眾看到中國50年真實的飛躍。這對于整個劇組來說，是一種新的壓力和動力。

　　解放周末：質(zhì)疑的聲音同樣存在，有人擔心外國人能看懂嗎，還有人覺得它會被誤讀，因為這部戲畢竟描寫了一些我們苦難的過去。

　　李路：對于能不能看懂，我覺得完全沒問題。人類的喜怒哀樂、正義戰(zhàn)勝邪惡、對美好生活的呼喚都是一樣的。剛剛我們也說到，《人世間》最突出的主題是“愛”，這份“愛”無關時代背景、無關國籍地域、無關種族，藏在每個人心底的最柔軟處，這也是它的“共情”所在。迪士尼看中的應該是“共情”的力量，這樣的感情絕對能超越國界與文化的差異，對此我沒有任何的擔心。

　　其實，很多國家描寫苦難的戲也都曾在迪士尼播出過。而且，我們這部劇的主要內(nèi)容并不是苦難本身，而是更多地表現(xiàn)了中國人的隱忍與堅強，也展現(xiàn)了中國改革開放取得的巨大成功。能夠通過鮮活的人物把中國展現(xiàn)給世界，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讓世界更深入了解中國的機會。

　　解放周末：您做導演，是否也想把我們中國人的故事講給全世界聽？

　　李路：當然。之前《人民的名義》播出時，一些海外華人和外國人都在追看，甚至把里面的臺詞倒背如流，說明他們真的喜歡。反而我們國內(nèi)總有一種聲音，覺得外國人看不懂我們的故事。你都沒準備讓他們看，怎么知道他們看不懂呢？

　　世界對我們的了解遠不如我們對世界的了解，但如果我們給世界看的不是精品，是一些不成熟的作品，別人不認同，又怎么會真正了解我們呢？

　　所以，你必須要做出能體現(xiàn)中國文化、中國現(xiàn)實生活的好東西，讓人家覺得我要看、我喜歡看，也在這個過程中認同你這個民族、認同你這個國家。通過一部電視劇、一部電影，通過人物、通過故事、通過劇里的點滴，會達到潤物細無聲的效果，這也是影視作品“出?！钡囊饬x。

　　讀懂《人世間》

　　許多人家的壬寅虎年是伴隨電視劇《人世間》的播出而開啟的。有人認為文學與影視是涇渭分明的兩件事，《人世間》的熱播，再一次有力地證明了文學與影視的親密關系，這部電視劇的創(chuàng)作與熱播展示了“文學與影視融合而成的壯麗景象”。從文學到影視，這不僅是在描述一個過程，更標志著一個生機勃勃的創(chuàng)造與接受的廣闊空間。文學與影視，是一種相互區(qū)分、相互激勵而又相互啟發(fā)、相互成全，最終相互增強和放大的關系。回顧現(xiàn)代以來文學和影視發(fā)展的歷史，我們都能深刻地在文學的力量中展望影視的力量，在影視的力量中領會文學的力量。

　　——中國作協(xié)主席、中國文聯(lián)主席鐵凝

　　《人世間》創(chuàng)作者是成功的。他們愿意搜尋日常生活中的內(nèi)在本質(zhì)，愿意移情到每一個人物的內(nèi)心，即使最隱秘的動機也不例外，然后以人物本來的邏輯，生動地描述生活與捕捉人性的聲音，傳遞出真善美的潛在價值觀。電視劇《人世間》的成功，這是生活的勝利——你尊重生活，生活就給你無窮魅力；它也是藝術(shù)創(chuàng)造的勝利——你用心創(chuàng)作，觀眾就用心傾聽。

　　——中國電影家協(xié)會副主席、上海電影家協(xié)會主席任仲倫

　　影視劇對于我想表達的思想，進行了很好的提煉?！度耸篱g》的電視劇將部分角色和情節(jié)從概念化變?yōu)榫呦蠡?，更加智慧地進行戲劇展現(xiàn)，例如對于周母這個角色的刻畫，將周父認可鄭娟的情節(jié)改為讓鄭娟在門口聽到父子倆掏心掏肺的對話等等，這些改動都證明導演與改編者對原作的提升。如果小說可以重寫，我想將主創(chuàng)們的智慧都融進去。——《人世間》原著作者梁曉聲

　　這是我從業(yè)來最艱難的創(chuàng)作。嚴肅文學是個人對生活經(jīng)歷的思考，而電視劇是大眾藝術(shù)，越是嚴肅文學，改成電視劇就越有難度。小說表達轉(zhuǎn)化為影視表達，除了形式上的，更是理念上的。影視劇是一門集體的藝術(shù)，這部劇在藝術(shù)和市場之間做出了最正確的平衡，這是我合作過的原作、導演和影視劇中最好的。書中很吸引我的，是作者的主旨——為底層生活的人們吶喊說話。這個主旨是對的。這些小人物，即使在動蕩的年代，也始終如一，保持著善良的底色——幾千年來，中華民族、中國人到底有著怎樣的精神屬性？

　　——《人世間》編劇王海鸰

　　《人世間》會告訴你，家從來都不是個講道理的地方。其他電視劇，一般兩個人吵架了，80%的劇都會有解決問題的環(huán)節(jié)。但是這部劇沒有，今天吵完明天就和解，它沒有解決問題這個過程。但是觀眾是接受的，因為這就是家。拍別的戲就是拍戲，拍這部戲像活了小半輩子，因為在人世間，是期望與和解，也是相遇與告別。

　　——《人世間》周秉昆扮演者雷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