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shù)貢r間七月六日,巴西歌迷萊昂德羅在洛杉磯福瑞思蘭殯儀館前懷念邁克爾·杰克遜,有傳聞?wù)f邁克爾的遺體已安放在這里。據(jù)報道,明天早上,杰克遜家人將在這里舉行家祭活動,隨后“流行天王”的公眾追悼會將在斯坦普斯體育中心舉行。 中新社發(fā) 張煒 攝
(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wù)經(jīng)書面授權(quán))
邁克爾·杰克遜和我們的青春記憶
“我們這一代人對于邁克爾·杰克遜是有情結(jié)的,并不僅僅因為他是流行音樂之王,更重要的是,他是我們青春時代集體的記憶符號”
文/李邑蘭
北京時間6月26日早晨8點多鐘,邁克爾·杰克遜在地球彼端洛杉磯去世約3小時后,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傅雄收到朋友發(fā)來的短信:“邁克爾·杰克遜去世了!”他驚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時間以為自己被朋友“涮”了!拔乙婚_始覺得可能是開玩笑的,仔細想了想,誰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呢?”他打電話求證了一下,竟然是真的。
今年38歲的傅雄做了14年正版唱片的營生,他開在北京新街口的藍線唱片行在國內(nèi)樂迷中有著響亮的名聲。他依然清楚地記得,中學(xué)時買過的第一盤引進版外國歌星磁帶就是《真棒》(BAD),放學(xué)后聽著錄音機在屋里亂跳。當(dāng)時的少年最想知道的,是“we are the world”里面每一句都是誰唱的,而“billie jean”的前奏在記憶里永遠是最酷的。
“再也看不到太空步了”。對于生在上個世紀70年代初,成長于80年代的傅雄和他的同齡人來說,邁克爾·杰克遜的歌,就像是一記響亮的開場鑼,“咣”的一聲,從此敲開了他們懵懂而紛雜的青春期。
傅雄起身想找些邁克爾·杰克遜的圖片來看,但不再敢聽他的唱片。
悲傷在地球的另一端蔓延
人至中年的韋曉吟是從中國國際廣播電臺聽到了邁克爾·杰克遜過世的消息,她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很快她收到了曾經(jīng)一起共事的CBS伙伴發(fā)來的E-mail,只有簡短的幾個字:“我太悲傷了!
悲傷,在于邁克爾·杰克遜來說十分陌生的另外國度的人群里迅速蔓延。
僅在天涯論壇,關(guān)于邁克爾·杰克遜去世的帖子,當(dāng)天的訪問量就突破了98萬人次,網(wǎng)友跟帖6000多條;國內(nèi)較大的視頻網(wǎng)站優(yōu)酷網(wǎng)、土豆網(wǎng)上,杰克遜曾經(jīng)拍攝過的MV、演唱會也都達到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點擊率,留言數(shù)千條。
杰克遜的中文網(wǎng)站“邁克爾·杰克遜中國網(wǎng)”(MJJCN.COM),也隨即將主頁變成了全黑,用醒目的大字寫著“再見,我們愛你”,背景音樂“We’ve been together”(我們永遠在一起)的歌聲一直回響。
國內(nèi)各大媒體也開始了對邁克爾·杰克遜生平、音樂等各方面鋪天蓋地的報道。
當(dāng)晚9點,數(shù)百名中國歌迷自發(fā)在北京的后海舉行對邁克爾·杰克遜的紀念活動。歌迷清一色黑衣肅穆打扮,在公園空地上用無數(shù)蠟燭拼出了“I LOVE MJ”的字樣。大家在現(xiàn)場清唱了邁克爾·杰克遜的歌曲后,并默哀3分鐘作為悼念。
盡管,遲了美國三十多年(邁克爾·杰克遜在美國5歲出道并成名),中國樂迷才認識這個已在流行音樂世界稱王多年的音樂天才,但絲毫不影響他在中國持久且強勁的影響力。
“現(xiàn)在玩音樂的這些人,70年代甚至60年代的,你問他們誰沒學(xué)過邁克爾·杰克遜?都學(xué)過!我記得當(dāng)時玩搖滾的那幫人,一開始都不是玩別的,都是跳霹靂舞,學(xué)邁克爾·杰克遜的范兒!毙吕司W(wǎng)搖滾頻道主編祁又一雖然出生于80年代初,但他認為,“邁克爾·杰克遜對中國人的影響肯定不是最早的,但肯定是最大的”。他甚至把把邁克爾·杰克遜稱為“這個星球上最成功的歌手”。
25歲的《音樂時空》編輯李帥更是邁克爾·杰克遜的“死忠黨”,他家里收集了杰克遜從出道以來的每一張正版黑膠唱片,還曾專門托朋友從美國買回杰克遜發(fā)行的最后一張全新歌曲的正式專輯《萬夫莫敵》,“我喜歡他眼神里流露的憂郁”,李帥指著這張有些發(fā)白的唱片,不勝唏噓。
《BAD》的中國化之路
邁克爾·杰克遜在中國的傳奇,開始于上世紀的80年代末期。
1988年,在邁克爾·杰克遜那張創(chuàng)造了銷售奇跡的專輯《BAD》在美國成功發(fā)行4年后,中國唱片公司上海分公司引進了這張唱片,中文譯名《真棒》。而邁克爾·杰克遜在更早的1982年發(fā)行、代表了其音樂巔峰的另一張專輯《Thriller》,中國樂迷則是在認識《BAD》之后更遲的時間才得到它。
作為引進邁克爾·杰克遜唱片的第一人,韋曉吟常常會懷念“邁克爾·杰克遜旋風(fēng)開始席卷全中國的黃金時代”,那是上世紀80年代末的事情。
其時的韋曉吟,是中國唱片公司外國音樂編輯室的音樂編輯,專門負責(zé)引進國外的原版唱片。
1987年,在人民大禮堂舉行的一次世界唱片年展晚宴上,韋曉吟結(jié)識了坐在身旁的“大人物”——時任CBS高級副總裁的皮特·邦德,一位優(yōu)雅的英國紳士。邁克爾·杰克遜所屬的愛比克唱片公司,正是CBS旗下的。
已發(fā)行了兩張專輯的杰克遜,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西方世界“紅得發(fā)紫”的大腕兒。他的《Thriller》在全球銷量超過了1.04億張,連續(xù)37周在美國排行榜上霸占冠軍寶座,至今無人能敵!禩hriller》講述了一個貧民區(qū)黑幫群毆的故事,風(fēng)格深受《西區(qū)故事》的影響,片中的街頭混混全都是由真正的古惑仔扮演。邁克爾·杰克遜在自傳《月球漫步》中寫道:“這些混混非常友好,他們不奢求其他,只要求上鏡!
正發(fā)行的專輯《BAD》,全球銷量也已超過了2200萬張,CBS電視臺為此還專門播放了長達17分鐘的《BAD》MTV完整版。
皮特·邦德主動表示,希望與中國唱片公司合作引進《BAD》的版權(quán)。在那個國門初開的年代,西方人都瞄著 “神秘”的中國,能夠在這片土地上“發(fā)聲”,那是了不起的大事。
“突然要引進這么大牌的明星,我心里真沒底。”而且,邁克爾·杰克遜的穿著打扮,還有怪異的尖叫,都和當(dāng)時中國的主流音樂格格不入。中國的樂迷能接受嗎?韋曉吟不能確定。她和同事們最終決定,先引進一些CBS出的古典音樂唱片作底,然后再介紹邁克爾·杰克遜。
“當(dāng)時是很小心的,每一個唱詞都是反復(fù)聽,看看有沒有問題!表f曉吟至今仍對當(dāng)年翻譯時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記憶猶新,譬如《賣弄風(fēng)情的戴安娜》(Dirty Dianna)、《犯罪高手》(Smooth Criminal),光聽名字就能想象它出現(xiàn)在那個年代中國的“先鋒性”和“震撼性”。而這張充斥著大量俚語和習(xí)慣用語的英文專輯,對于一直學(xué)習(xí)正規(guī)英文,沒有出國經(jīng)驗的韋曉吟來說,翻譯起來實在是個“大麻煩”。
皮特·邦德為韋曉吟的翻譯提供了巨大的幫助,他甚至曾詢問韋曉吟:“你要和MJ通通電話嗎?”
“從字面上來講,‘BAD’是不好翻譯的,實際上他就是‘Terrific’,真棒的意思!痹谄ぬ亍ぐ畹碌奶嶙h下,邁克爾·杰克遜這張《BAD》專輯有了正式的中文名《真棒》!
沒有經(jīng)過一處刪減,《真棒》很順利地通過了審查。
“選擇他意味著選擇了一種前衛(wèi)的生活方式”
20世紀80年代,流行音樂已大舉進入剛經(jīng)歷浩劫、文化近乎荒蕪的中國。1986年,在得到了官方和傳媒的一致認可后,流行音樂人終于名正言順地登上舞臺,1988年,把邁克爾·杰克遜“請”進來的時候,中國流行音樂正是百花齊放時,可邁克爾·杰克遜的音樂還是帶給中國樂迷們前所未有的沖擊和體驗。
時隔多年,《音樂時空》雜志主編李宏杰還能回憶起當(dāng)年初次聽到《BAD》時的震撼,“那是太新鮮的音樂沖擊了!”混合著FUNK、迪斯科元素,強勁、快速的節(jié)奏,還有伴隨音樂的尖叫,邁克爾·杰克遜創(chuàng)造的音樂世界,讓少年李宏杰如癡如醉。
1988年,中國唱片公司上海分公司在上海的唱片工廠舉行了《真棒》密紋唱片的首發(fā)式,盛況空前。
《真棒》的銷量好得出奇,韋曉吟向《中國新聞周刊》回憶了當(dāng)時發(fā)行的“奇觀”,“大卡車一大早就排上隊了,工人們在工廠不分晝夜、加班加點地趕工,把制好的唱片裝車運到全國各地。”據(jù)說,《真棒》很快在中國的銷量就超過了100萬張。
“那個時候,喜歡杰克遜,就意味著選擇了一種前衛(wèi)、新銳的生活方式!薄兑魳窌r空》雜志主編李宏杰告訴記者。在錄像機對大多數(shù)人而言還是奢侈品的時候,剛上初中的李宏杰就和同學(xué)輪流租錄像帶,到有錄像機的同學(xué)家看邁克爾·杰克遜的MTV。
錄像帶播放的是《顫栗》(Thriller)中的一幕,一幫黑幫老大模樣的人出現(xiàn)在鏡頭前,“杰克遜用尖厲的嗓音喊出了‘beat it’,真的是酷斃了!”李宏杰回憶時也忍不住跟著尖叫起來。
大家都在為杰克遜招牌式的“月球漫步”舞步而瘋狂,他的亮片手套、黑色軟呢帽,也都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錯過的永不再來
邁克爾·杰克遜所引發(fā)的熱潮還在繼續(xù)。就在《真棒》中文版發(fā)行的同年,全中國酷愛先鋒文化和流行音樂的青年人都在興奮地談?wù)撝~克爾·杰克遜要來北京演出的消息。
多年后,在談起那場幾乎就要成行的邁克爾·杰克遜來華演唱會,時任東方歌舞團負責(zé)人的黑子(真名王彥軍)還不無遺憾。
“我做這個行業(yè)有兩大遺憾,一個是鄧麗君,一個是邁克爾·杰克遜。杰克遜我當(dāng)時都談成了,那個年代把杰克遜談成了是很難的,合同到現(xiàn)在我還留著呢,108頁,每一條我都做了準備,那時候他還答應(yīng)我提供500萬美元建一個邁克爾·杰克遜小學(xué)。當(dāng)時最后一道關(guān)沒批下來! 2005年,黑子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透露了邁克爾·杰克遜曾與中國內(nèi)地的樂迷如此接近。可從那以后,黑子似乎從音樂界消失了,記者經(jīng)多方尋找,都未能尋見,也無法得知“最后一道關(guān)”的問題出在哪兒了。
民間有不同版本的猜測。有個驚人的說法,如日中天的邁克爾·杰克遜希望定在天安門廣場舉行他的這次演唱會,這個要求當(dāng)時文化部答應(yīng)考慮,但杰克遜旋即又提出,在演出當(dāng)晚,把天安門上的毛主席畫像換成他的畫像。這下,來華演出申請就此成為一段“傳說”。
而這次7月的倫敦開唱之機,中國樂迷本有可能與邁克爾·杰克遜“再續(xù)前緣”的:北京歌華萊恩運營總監(jiān)李斌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年初知道他7月要在倫敦開唱,我們就跟對方聯(lián)系,問有沒有全球巡演的計劃,如果有,我們希望促成他在北京或上海的演出,”李斌說,在接到中方邀請后,杰克遜倫敦演唱會的制作公司AEG表示了很大興趣。
可這一次,“傳說”成了永遠的遺憾。
1993、1996年,杰克遜曾先后兩次抵達臺北舉辦演唱會,演唱會結(jié)束后,仍然為當(dāng)?shù)馗鹘缰圃炝碎L達一個月左右的話題。
Michael走了!那一瞬間你就老了
三個月前,邁克爾·杰克遜宣布了即將在7月份舉行50場告別演唱會。其時,《音樂時空》執(zhí)行主編李宏杰還在和同事們熱烈地討論著這場演唱會,他們還因此在4月的《音樂時空》封面做了他的專題,標題為“邁克爾·杰克遜:最后的告別?”
沒想到,一語成讖。
邁克爾·杰克遜的猝死,讓許許多多經(jīng)歷了那些癡狂歲月的樂迷們開始懷念,懷念已經(jīng)開始遺忘的青春歲月。他們在網(wǎng)上熱烈地討論著,有人開始翻出自己塵封多年的黑膠唱片,去找尋那位活力四射的偶像和那些曾經(jīng)的記憶。
“我們這一代人對于邁克爾·杰克遜是有情結(jié)的,并不僅僅因為他是流行音樂之王,更重要的是,他是我們青春時代集體的記憶符號!备敌壅f得很傷感。
已經(jīng)不再青春的傅雄有好些年沒聽邁克爾·杰克遜的音樂了,如果想懷舊,他會去聽聽貓王、平克·弗洛伊德,杰克遜并不是唯一。青春和那個時期的記憶,被他不經(jīng)意放在自己都忽略的某個角落。
當(dāng)大家在感慨偶像的突然離世,更多的時候,卻是彼此緬懷逝去的青春。
“成長中的一部分,可能是劉德華,可能是動畫片,可能是王小波或常山趙子龍⋯⋯那部分隨著你長大,你變老的時候希望它永遠年輕;就是那部分,在身體里有個秘密器官叫做‘青春’,只有你知道它一直在那跳動著。”
“有一天早上它死了,那一瞬間你就老了。”傅雄在自己博客里的留言代表了很多人對邁克爾·杰克遜的感懷。
高曉松也在自己的博客里寫道,“Michael走了!大師輩出的80年代終于落幕。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很老了”,這篇博文的點擊量很快突破了27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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