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赤壁》拍得國際化”
記者:《赤壁(上)》的質疑還沒有結束,《赤壁(下)》又引起了三國迷的不滿,尤其是結尾,曹操敗走華容道變成當場釋放……你怎樣看待這些爭議?
吳宇森:對我的電影有任何爭議、評論我都樂意接受,還是要顧及觀眾的感受。但是我拍這部電影的目的是:希望把它拍得國際化——亞洲觀眾看起來還是他們熟悉的《三國》,而不了解這個故事的西方觀眾也接受這個電影,所以我在人物方面要做調整。我很不愿意完全根據(jù)《三國演義》去做,因為很多電影或者電視劇都已經(jīng)拍過了。我看了很多參考書,發(fā)現(xiàn)“三國”中的很多人物都被扭曲了,我決定還原他們的真面目,比如周瑜,這個人物在歷史上很瀟灑很有氣度,他從沒有想過害諸葛亮,他對他只有欣賞。周瑜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統(tǒng)帥,同時也是非常浪漫的,這個人物比較接近我以往作品中的風格。
記者:不擔心失實么?
吳宇森:真實與否的標準是什么?是根據(jù)《三國演義》,還是歷史?《三國演義》大部分都是杜撰的,是根據(jù)《三國志》和一些野史編出來的。首先,我不同意《三國演義》里黃蓋所謂的苦肉計,所以我不想把曹操描寫得太蠢。在《三國演義》里,‘草船借箭’已經(jīng)把曹操弄得很蠢了,如果黃蓋利用苦肉計也能夠騙到曹操的話,那曹操不是更蠢了嗎?像一些專家說的,如果一個人被打了五大板就已經(jīng)皮開肉綻,如果被打了50大板,他還能走動嗎?他快死了。我還看了很多專家關于三國史料的分析,‘赤壁之戰(zhàn)’的主導和功勞都歸周瑜一人。諸葛亮當時只有27歲,他唯一的功勞就是去東吳說服聯(lián)盟。另外,根本沒有所謂的‘借東風’和‘草船借箭’,因為‘赤壁大戰(zhàn)’那天剛好是冬至,冬至在江南一帶是吹東南風的。但是在構思劇本的時候,又不可能完全不理會《三國演義》,所以我拍‘借東風’、‘草船借箭’。但我又很不愿意把電影拍得跟《三國演義》中描述的那樣,因為‘瑜亮’有心結了,諸葛亮為了氣周瑜才想出‘草船借箭’,我覺得不夠合理,于是把‘草船借箭’用在軍事用途上,為了打亂敵人,為了消耗他們的資源,把它當作連環(huán)計中的一計,這樣既有《三國演義》的原味,又有不一樣的做法。至于‘火燒連環(huán)船’,歷史的真實就在于此,有人說‘火燒連環(huán)船’根本沒有發(fā)生過,是曹操自己把船燒掉的;還有的說,根本沒有打過這場仗,曹操一看有瘟疫就跑了,寫了一封信給孫權:若干年后我再跟你打過。
記者:“赤壁之戰(zhàn)”是一幫男人的博弈,而電影里小喬成了左右戰(zhàn)爭的人物,不少影評人覺得這種設置太輕浮。
吳宇森:這個戲另外的一個主題是團結精神。戲里每個人物都能發(fā)揮作用,甚至是女性角色也在這部戲中占主要位置。要打贏這場戰(zhàn)爭,需要群體的力量。小喬和孫尚香也能代表現(xiàn)代女性,既有傳統(tǒng)美德,還有現(xiàn)代女性獨立、個性、智慧和勇氣。在我以前的電影里,女性角色都是花瓶,但我不想別人對《赤壁》中的女性也有這樣的誤解。有一些設計我希望突出她們的作用,小喬是反戰(zhàn)的代表,愛好和平,所以設計她利用一杯茶征服敵人,另外一方面也利用她拖延曹操。她能夠做到,我是有根據(jù)的,曹操跟小喬的家人很早就認識,她的家人也提拔過他,他們之間有一份感情。再說孫尚香,據(jù)《三國演義》描寫,孫尚香是個男人婆,她喜歡武功,孫權為了控制劉備,把她嫁給劉備,我覺得這樣的性格不夠可愛,她平常打扮得像個男孩子,我想,為什么不發(fā)揮她的作用,讓她潛伏到曹操陣營中探聽情報,這樣不是很好玩么?
“做一件事一定要做完”
記者:當時拍攝《赤壁》的初衷是什么?
吳宇森:我在好萊塢生活工作了差不多16年,在那邊生活很好,受到很多禮遇,交到不少朋友,同時也學會很多東西。我在工作方面建立了一個形象,讓老外覺得我們中國人做的東西都很好,但這些還不夠,他們對我們的文化了解得不夠,他們所能接受和喜好的,是我們的武俠片和藝術電影,但是這些只是我們文化的一部分,我們還有另外的文化應該讓他們知道,比如古琴、茶道、戰(zhàn)術、陣法,甚至踢球,我希望通過這部電影表現(xiàn)出來,讓他們知道我們還有這方面的文化:做人做事的原則、情義和氣節(jié),這些也只有通過《三國》人物才能表現(xiàn)出來。
記者:拍攝遇到困難的時候是否想過退縮?
吳宇森:我流淚的時候比較多,但從來沒想過退縮。我這個人蠻堅強的,從小養(yǎng)成的習慣就是做一個負責任的人,不管大事還是小事,一定要把事情做完。雖然這個戲遭遇了很多困難,很多不如意的事情發(fā)生,超預算也好,發(fā)生意外也好,那種時候看著全體工作人員,我并不覺得孤獨,有這么多人跟我在一起,大家付出了一整年的心血、光陰,難道我要讓大家失望么?既然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的人,我要把它完成,也要大家覺得他們的付出沒有白費。所以我很堅持,即使是超預算,我也要自己掏錢把它完成。
“希望以后能多幫助年輕人”
記者:你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的?
吳宇森:我是個工作狂,好在我有一個好太太和非常了解我的小孩,他們都做的很好。我的太太讓我沒有后顧之憂,她幫助我照顧小孩子,讓我放心工作。但是我工作的時候會利用很多時間去想念他們,比如在工作現(xiàn)場看到一個年輕女孩在工作,我看到她,就像看到我女兒一樣。我女兒現(xiàn)在在美國讀書,她快要考試了,考完試她就可以做老師了。
記者:是否想過退休?
吳宇森:我沒有想過退休,希望能做到最后一天,做到走不動爬不起來為止,我好喜歡電影。我希望以后的工作以幫助年輕人為主。我曾接觸過很多年輕人,他們對電影非常有熱情,而且他們做事的方式和好萊塢差不多,只是沒有一個完善的制度。我希望有空余的時間能夠到學校去,跟學電影的同學們多交流些經(jīng)驗。電影還是需要年輕人來接棒的。拍完《1949》之后,我打算拍一部向張徹、黑澤明等導演致敬的武俠片,我愿意多給一些年輕人機會,讓他們參與進來。徐 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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