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僑,民間百姓俗稱“番客”,番客過番的時候,有的已有家室,有的是單身漢。單身漢娶親,必須考慮照料伺候留居潮汕的父母,這是因為儒家思想“孝”字深入人心,無可違逆,故華僑大體上都留下妻室在潮汕孝敬公婆、撫育兒女。自己為社會和生活迫逼,憑著男子漢的強健體魄和挑戰(zhàn)現(xiàn)實的冒險精神,只身遠涉重洋,這樣夫妻天各一方,幾年或者幾十年丈夫從海外回唐相聚一次,更有甚者,女方嫁入夫家而丈夫一直未回,一輩子獨守空房。一些華僑在南洋發(fā)家另娶妻室,建立“兩頭家”。
寄僑批是遠在海外的華僑保持與家鄉(xiāng)親人聯(lián)系的最好方式?箲(zhàn)前,潮汕地區(qū)每年便收到僑批百萬封以上。寄收僑批,通常不是夫妻兩人之間的傳書傳情,丈夫的家批寫給一家之長,祖母在,不寄母親收;母親在,不寄妻子收。盡管如此,在家族中地位卑微、忠于節(jié)守、從一而終的潮汕妻子,收受僑批也成為她們生活的盼望,她們見物如見人,天倫之樂、喜怒哀樂系于僑批。當收到批信時,鄰里為她們道喜;而當望眼欲穿不得批信時,不祥的預感久久籠罩著家庭:是丈夫客死他鄉(xiāng)?還是有什么變故?鄰里也知趣不敢過問。這里舉例敘述僑批鴻雁傳書式的海外華僑和潮汕妻子兩地夫妻的情感往來。
例一 1946年新加坡莊進成寄潮安江東都獨樹中鄉(xiāng)馮氏荊妻成對批、回批。批信共2頁,信紙“美星箋”有紅色美婦圖像,是寫信人給妻子挑選的,以寄托一種難以言表的兩地情思。批信:馮氏荊妻樁次啟者,昨接讀回言云諸情已悉,疊次陳述家庭費用浩繁,予非不知,惟世界和平尚未恢復如昔,兼之當?shù)卣拗迫A僑匯寄,家批每月規(guī)定叻幣四十五元,算合國幣三萬元左右,多不準寄,況且刻下求利亦殊難,若能操持家計,比應施行節(jié)約從儉為上策,以艱苦卓絕精神奮斗來渡過此危境,自能達到安樂之園,是余之所愿望也。茲承輪便寄上國幣叁萬元,至則檢收,以應家需,余容后陳,即詢近祉。民國三十五年六月拾日莊利名寄。
從批信看,丈夫?qū)ζ拮邮呛苷諔,很負責任的,他清楚妻兒日子難度,怎奈時局不安定,生意難做錢難賺,寄批又受新加坡政府限制,然而,他沒有讓妻子傷心、沒有抱怨,而是以積極的現(xiàn)實的態(tài)度為妻子出謀獻策,引導妻子節(jié)約從儉。
回批:進成良人如見,啟者刻接得來書并國幣3萬元正查收……但爾每月所寄之項,計得白米二斗之余,爾妻是一女流之輩,小兒又幼,全靠于爾,月到須速多寄為要,免致有饑寒之迫。爾兒名叫宋涂,惟祝天地保佑兩地平安為頌,專此致請財安妻馮氏托七月十九日。
回批很細小,只有5.5×10.5厘米。馮氏是地處偏僻的普通農(nóng)村婦女,沒有文化,女流弱質(zhì),沒有能力自我供奉,她只期望丈夫在經(jīng)濟上多加接濟,保障生命,不受饑寒,這是一種低層次又現(xiàn)實的生活需求。批、回批本來由海內(nèi)外各持一封,現(xiàn)卻共存于澄海收藏愛好者處,可知當年收寄雙方是很珍視信件的,也知成對批是由馮氏珍存;嘏趺吹够貋砟?是丈夫回唐山帶回?還是夾在信里寄回呢?不得而知。馮氏也許想念丈夫的時候即拿出來看看,那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她的精神寄托。
例二 解放初,旅坤吳道善寄揭陽縣曲溪舊路篦潮利派“吳健記本號”,內(nèi)夾信直接寫給妻子,靈活地與妻子達成直接對話:“……等待外國承認新政府后,金融有規(guī)定,夫自然設法厚寄,今先寄去港幣 30元正到日查收,以應家用,夫唯熱望者妻你對于家務經(jīng)濟無須過度顧慮,有損玉體,有夫與兒等支持,免致如何,夫旅居平好免掛心,專此達悉并祝妻和諸兒女媳婦皆平安。曾祖母大人年事高齡望知為代夫孝敬……”
又夾信:“……妻囑夫有利當知治裝返家,看視兒女兒媳,夫豈有不知之理,夫十余年來,努力奮斗,事業(yè)無成,心里時時感覺憤悶,夫精神當健,自知苦斗,終須達到有多量金錢寄給兒等,在俺市創(chuàng)起一間生理來賺錢,支持家用,到那時夫當然整裝返老家和諸兒女兒媳共聚一堂,以敘天倫之樂,關于家批的事,夫自曉打算續(xù)寄,希望妻你無須長時掛慮……”妻要夫回唐,卻婉轉(zhuǎn)地借娶兒媳之托辭;夫想回唐,而賺錢尚未達目的,回復妻子不改初衷,作長遠打算,候多賺后為兒子打下基礎,再回唐共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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