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離鄉(xiāng)
50年前為建丹江口水庫,村民張培海一家已搬遷一次;50年后為南水北調(diào)他們再度移民
得知真要移民了,張培海心情又變得萬分復(fù)雜。
雖說他已無法忍受村里惡劣的生存條件,但已經(jīng)45歲的他也早已習慣當?shù)叵鄬η彘e的勞作方式,春季收拾下橘園,夏季在淹落區(qū)———水庫枯水季露出的大片肥沃平坦的土地,種一季芝麻,一年的收入就可保證有三四萬。
而移民將來的生活,完全是個未知數(shù)。
“我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毛頭小伙了,適應(yīng)能力差太多了!睆埮嗪Uf,這已是他們家的第二次移民。第一次發(fā)生在1958年。
那年9月1日,丹江口水庫樞紐大壩開始動工興建。丹江口水庫建成蓄水后,均縣位于海拔162米以下的鄉(xiāng)村、集鎮(zhèn)、土地、山林和不及搬遷的珍貴歷史文物永沉水底。
1959年,均縣(后更名為丹江口市)縣城遷至沙陀營,一座水電城市就此興起。均縣縣城周圍的農(nóng)民被移民安置在襄陽、隨州等地。當時全市動遷移民160448人,其中外遷71875人,市內(nèi)安置88573人。
葉明成和張培海一家一樣,也經(jīng)歷了兩次移民。當時他14歲,被安置到隨州安居鎮(zhèn)肖店公社。
他無法理解父母為何一直掉眼淚。他看著家門外不遠的均州古城一天天陷入汪洋,在水漲到家門外十幾米時,他和父母鄰居上了船。先是坐船,后是坐火車,輾轉(zhuǎn)三四天,一家人才來到隨州。
搬遷到外地的移民面臨著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葉明成的父母種慣了旱地,到了隨州改種水田,很久無法適應(yīng),一家人生活頗為清苦。一起移民到隨州的鄰居們變得異常親密,“就像親人一樣!
葉明成并不像父母一樣天天念叨著想回去,但他很快意識到,作為移民便會失去很多機會,升學、當兵,甚至是招工。
1979年,葉明成娶了均縣鎮(zhèn)關(guān)門巖村的一個姑娘,把家和戶口從隨州遷回了丹江口均縣鎮(zhèn)。他買了條小木船,靠打魚為生。
上世紀80年代前后,移民政策放寬,葉明成的父母也回到了均縣鎮(zhèn),一開始是在水庫邊用芝麻秸搭了座棚子。
1984年,葉明成請全生產(chǎn)隊的老小吃了頓飯,終于將父母戶口落入了關(guān)門巖村,他們終于再次成為故鄉(xiāng)的居民。第二年,葉明成的父親去世,老人告訴葉明成,死在家鄉(xiāng),他沒什么遺憾的了。
隨著漁民的增多,葉明成開始嘗試網(wǎng)箱養(yǎng)魚,經(jīng)過二十多年,他已擁有40個網(wǎng)箱,加上十幾畝柑橘園,一年收入可達到20萬元。
如今,葉明成又再度成為移民。
新居所 乍還寒
移民新居存在地面不平、房梁過低等問題,有些房屋只建好一半;宜城抽調(diào)人力加緊建設(shè)
2009年12月8日,宜城市的雷保中看著綿延1公里的車隊———40輛大巴載人47輛卡車載貨,駛向鄧林農(nóng)場。
在他看來,這些從洪家溝村搬遷來的移民頗為喜慶熱鬧!按蟀蛙囋t花,放著鞭炮,拉著警笛,跟娶媳婦一樣!
但其實,這些均縣鎮(zhèn)移民直到宜城市招待的歡迎宴會上,心情才好了起來。
午飯很豐盛,“口味相似”,有“很多肉”。一位宜城市的領(lǐng)導做了簡單講話,張培海只記住一句,“來到這里,你們和本地村民是一樣的!
鄧林農(nóng)場本是襄南監(jiān)獄的勞改場,為了安置南水北調(diào)中線移民,湖北省出錢買下這塊土地,作為移民安置點。
從宜城出來向南,一路上幾乎不見村落和人家,路兩側(cè)大多是起伏的荒地,有些地已經(jīng)開墾出來。冬日下午的陽光把路邊的樹影拉得極長,狹窄的柏油路上,幾乎看不到迎面的車輛。移民們的車隊漫長而孤獨。
剛剛30歲的張文新還保留著年輕人愛熱鬧的天性,他覺得“越走越荒涼!
鄧林是個小小的鎮(zhèn)子,襄南監(jiān)獄的管理處和附屬機構(gòu)仍坐落在這里。車隊從這里拐上村間的水泥小路,十分鐘后,鄧林農(nóng)場二分場七中隊移民點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
一片大荒地上錯落地散布著200余座水泥二層小樓,小樓剛修好,沒有粉刷,保持水泥的灰色。路全部是土路,施工仍然在進行,車輛揚起的灰塵蒙在迎接他們的當?shù)卣賳T和居民的笑臉上。各家各戶門口的紅對聯(lián)是整片灰色中點綴的亮色,這是均縣鎮(zhèn)的官員們專程過來貼的。
移民們開始尋找自己的房屋,混亂中張培海被當?shù)仉娨暸_記者和官員領(lǐng)到自己家門前———121號,門口的對聯(lián)寫著“移新居歡天喜地,創(chuàng)新業(yè)感謝黨恩”。
但仍有房子沒建好?铝智宓姆孔又唤ê昧艘话,他使勁拽住均縣鎮(zhèn)鎮(zhèn)長:“你跟我到家看看!”但另外幾戶移民也分別拽住鎮(zhèn)長,要求這位官員到自己的房子看看———水泥墻潮濕,地面斑駁不平,欄桿搖搖晃晃,房梁挑高過低……
房子名義上由村民代表組成的建房委員會督建的,但絕大多數(shù)村民都未見過房子。后來鎮(zhèn)上又通知可以提前看房,但如果不看房的人家每家補助50元,村干部也告訴村民們房子建得很好。
現(xiàn)實與村民們的期待差得有些遠。鎮(zhèn)長的衣服很快被拉掉,十幾個工作人員護送著他上了車。移民們吵吵鬧鬧直到天黑,房子沒建好的全部被安置到鄧林的招待所居住。張培海沒有走,他和堂兄弟張培學坐在張培學家的屋子里,兩人盯著墻,一夜沒睡。
第二天早晨,天上飄起了雪。屋外機器聲轟鳴:宜城市從全市的施工隊中抽調(diào)了一批機械,加緊移民點的房屋建設(shè)。移民村管委會主任向智勇敲門而入,給他們送來包子稀飯當早餐。
“歡迎來到均移新村!毕蛑怯滦χ蛘泻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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